吳軍社：“妖魔鬼怪”地洞出

“妖魔鬼怪”地洞出

多少次在夢裏，許多“妖魔鬼怪”從我家裏地洞裏爬出，有的拽住我的胳膊，有的拉著我的手，有的掐著我的脖子，還有的拿著大刀長矛追我、刺我，更加有趣的是，居然還有日本人用東洋刀砍我。我一次次在夜深人靜發出驚恐的求救聲，大多數這種惡夢被妻子一聲“幹什麼”所化解。一次次，又一次次，這個重複不斷的惡夢就像一根細細的遊絲拴在我這個風箏上，幾乎操控了我所有的夜晚。

夢醒時分，我仔細品味到底怎麼回事。回來，我終於想起來了----我祖上留下的窯洞是明朝修建的。到了我父親手，正好遇到日本人侵略中國，期間，大人為了躲兵，在家挖了一個地洞，這個地洞入口直徑隻有一米五左右，一進去坡度有四十五度，很陡，坡度長度有三四米，下去就是一個大約有五六平米的空間，高度有一米七八左右;再往裏有一個直徑有七八十的洞口，鑽進去是一個僅有兩三平米的空間，高度隻有一米二左右;再往裏還有一個洞口，直徑也是七八十的樣子，裏麵的空間隻有一兩平米，高度隻有五六十，人進去隻能坐著。看來是隻挖了一半工程就停下來了，可能是戰爭結束了。後來我目測了一下，這個地洞要與山外挖通，最近都需要三百米，而恐怕這三百米在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靠人工挖怎麼也得小一年時間。

地洞起初比房子的地平線低，解放以後，大人把地洞口稍微挑高了一些，不過，不論大人小孩進去都還是要彎著腰進去。我小時候就與父親睡在一張床上，我的腳頭就是地洞口，有一次，我半夜起來小便，迷迷糊糊覺得地洞裏有東西出來。自此以後每次做夢，幾乎是同一個夢，夢見在地洞裏鑽出許多古怪的東西一直在追趕我。

還有，母親跟我說過，四一年日本人“掃蕩”，前河(指城周圍那些已經臣服日本表示維持的村莊)漢奸舉著東洋刀曾經把村裏的十來個婦孺老幼堵在我家地洞裏，搶走了這些人貼身的東西。難道母親的經曆會在我的夢裏出現?

一個觀念可以突破一個世界。一次，我在晉煤集團見到黨委副書記、工會主席張虎龍，在談話中，他的一番話解開了我的疑慮，他說，任何東西都有遺傳，不僅包括基因、外貌，還包括疾病、思想，甚至夢境都可以穿越時空。因為人體每一個細胞都有嚴格、精細的分工，表現記憶的器官主要在大腦。人的大腦是從低等動物的原始神經組織經過長期的演化曆程發展而來。人的感受是先天遺傳的個人傾向如情緒、嗜好、美感、欲望、動機等。因此，在世世代代基因遺傳下，一些或隱或現、模糊不清的記憶會在人們的夢境中出現，甚至多次、反複、重疊出現，這不是虛幻的，極有可能是曆代先祖身上發生的真實故事在人們夢境中的重現。

人腦與意識的關係問題，曆來存在著不同觀點的爭論。長時期裏，人們曾把意識視為脫離物質實體的神秘莫測的東西，而把大腦看作是非意識的器官。隨著近代自然科學特別是生理學的發展，科學家們揭示出大腦除有“特異通路”外，還有“非特異通路”，它們可能與本能的、遺傳的反應有關。

此外，人們所處的地理環境、自然物體如山、水、風包括石頭、樹木等對於曆史上發生的重大事件也留有痕跡，可以給人們的感官上傳遞某種信息，對於人們的生命活動、精神活動和感覺運動等產生影響，這種影響也會在人們的意識中反映出來。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虎龍書記的話如醍醐灌頂使我茅塞頓開!

其實，我白天對這個地洞一點都不怕。經常與小夥伴捉迷藏，有時候大人往地洞裏藏放一些食品，我也好鑽到裏麵去“偷”吃，絲毫沒有不好的感覺。

我也曾經就此問過先生，都說不出所以然。

又一次，我和兒子去走親戚，恰好這個親戚通一點《周易》，他說我家兒子後頸上長了幾個“翭”，“背上翭，夜夜愁”，我們問怎麼辦，他說把它點了就沒事了，並且形象地比喻為“好比一塊石頭在路上影響走路，把它搬開就沒事了”。

受我的這門親戚一番話的啟發， 我想，是不是把我家的地洞口堵住我就不做惡夢了呢?

實際上，我所說的這個家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們就搬出了。久無人居，年久失修，門外雜草叢生，屋裏灰塵遍地，我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進去過了，我也不想進去，我不想看到它再勾起對苦難、饑餓童年的回憶，也不想------後來，我托我的一個堂侄兒用了大概不到五百個磚把這個地洞口給砌起來了，從此，在我的夢境中，再也沒有“妖魔鬼怪”從地洞裏爬出來追我了。

吳軍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