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光:騎行老巷

這是一條年齡比我還大的老巷。20多年前，我搬到這地方居住時，騎自行車去過市裏，常從這裏騎行回家。其實，從這條老巷騎行，路程並不比走正道近，可我卻樂意這樣，因為，老巷子裏藏著想不到的風情。
我從東側的馬路迎著樟樹騎進來，往北轉向西，就撲進了老巷子的懷抱。這條老巷的整體走向是通往西南的，曲徑通幽，大概路程有四五百米。老巷子最東端路還算寬的，路北側有過去留下的廠醫院改成的社區診所，另有幾家不知從哪年就開起的煙酒日雜店。路南側沒有房屋，很早的時候，這裏豎著一排水泥柵欄，柵欄那邊就是一塊長著野草的空地。若幹年前，人們說，“走，到柴油機廠看露天電影去。”那時所去的地方，就在這塊空地的中間。
每天早晨和傍晚，這一小段老巷很熱鬧甚至有些嘈雜，臨時賣菜的小販會將巷口堵得水泄不通。旁邊空地上跳錢杆子舞的老人，放的音樂也時而竄進老巷，加上附近小排檔炒菜故意弄出的“咣咣當當”的聲響，不算年輕的老巷想平靜下來都難。
我喜歡騎行老巷，但我更喜歡騎行那種靜謐幽深的老巷。騎車過了商業味較濃的一小段老巷，就擁進了我想騎行的那一大段老巷。正如人有著雙重性格一樣，老巷子前後部分的性格也有所不同。我不由得放慢了騎行速度，目光散漫地與老巷親昵著。這窄窄老巷兩側蓋有好幾十排宿舍平房，紅磚青瓦，房型多是統一的那種老樣式。六戶人家住一排平房，中間四戶共用一段朝陽的走廊，兩頭人家房屋朝南多伸出一間，人字形的屋脊和中間四戶的屋頂是垂直的。這種房屋結構看著就很實用，既容易曬到太陽又接地氣。許多平房前後都長著臉盆粗的梧桐樹，遮天蔽日的樹葉常常將綠蔭延伸到老巷裏。前麵往南拐彎的地方，栽有一棵很有年頭的枇杷樹，平日常有幾位老人在那下棋，有時也會遇到一隻會“瘋”的黑色老貓。這老貓爬枇杷樹很利索，在我離它幾步遠的時候，它前爪趴在樹根位置側眼盯著我看。我剛向前挪走一步想瞅瞅枇杷果長得怎麼樣了，它“哧溜”一聲就爬上了樹，然後躲在深青橢圓的枇杷葉後麵觀察著我，好像怕我摘下熟了的黃枇杷。
老巷越往西行路麵變得越窄，窄得如美女細腰一般。過了那片有特色的宿舍平房，居民蓋的老房子多了起來。你家山牆接著他家山牆，他家屋簷挨著你家後牆，房屋排列沒有一定的次序，房子用的磚石也不一樣。有的人家不夠住的，就在一層樓板房的上麵加蓋了一小間簡易房，這樓板房上常放著一些迎風會笑的花草。有位婦女早晨在上麵繡著十字繡，就見她斜對著老巷對鄰居在打招呼：“小虎奶奶，您又在撿豆子，還沒吃早飯吧。”小虎奶奶一旁的大嫂在那引著冒煙的煤爐，替老人家回答說：“她一天到晚就知道撿豆子，多練練手腦，俺媽也不像先前那麼糊塗了……”
折折彎彎的老巷子，年深日久，老牆潮濕處爬滿了青苔，有的地方甚至青藤、喇叭花擋了行人的去路。我不停地按著車鈴或幹脆下來行走，老巷子流淌的祥和、安寧的氣息無數次浸染淹沒了我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