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軍：曾國藩不說重話

曾國藩實在太了不得了，盡管我寫了《了不起的曾國藩》《曾國藩的人情世故》等文章，總覺得意猶未盡，還有話說。

在我看過許多有關介紹曾國藩的書籍以及曾國藩的家書中，很難見到曾國藩對下屬、同僚、親屬子弟說過什麼狠話、重話，有的盡是輕言慢語、循循善誘，曾國藩一生崇尚誠信二字，不虛妄，不做作，奉人以德，以誠相待。曾國藩在做兩江總督時，手下有很多幕僚，曾國藩網羅天下眾多人才，他的幕府號稱“天下第一幕府”，士人已能進曾國藩幕府為榮。曾國藩對幕僚平等相待，不端架子，對幕僚要求嚴，對自己要求更嚴，一天幾時吃飯，幾時休息都有規定。曾國藩不搞特殊化，吃飯時總和幕僚在一起，幕僚吃什麼，他吃什麼，吃飯時人不齊不能動筷子。當時李鴻章是他的一個幕僚，李鴻章年輕瞌睡重，一天早上李鴻章起來晚了，大家硬是等了李鴻章半個時辰，他進來之後，曾國藩沒有訓斥半句，隻是淡淡地說了句：“此間一切唯有相見以誠而已。”李訥訥無言，從此以後再無遲到現象。

響鼓不用重錘，論理不在聲高。曾國藩有許多至理名言可以流傳千古，我特別讚賞這麼幾句，第一句“揚善於公庭，規過於私室”，這是曾國藩在家書中一再告誡子弟應該遵循的原則，凡對人做的好事、善事、業績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力表揚;反之對人身上的缺點錯誤，要在背後進行規勸、指點批評。別說對一般士子曾國藩禮貌有加，就是對下人他也是和顏悅色，不說重話，比如家裏蓋房子，他給家人寫信，要求家裏要把酒肉準備好，對不好好幹活的匠人，也不要訓斥，大不了下次幹活不用他就是了;第二句“合眾人之私，以成一人之公”，想想看大家追隨曾國藩，有的為了升官，有的為了發財，千裏做官為的吃穿，你成就了大家的“私”，反過來也成就曾國藩一人的“公”了。曾國藩自己不貪財，清正廉明，但對下屬的、當兵幹活的卻十分舍得，當時朝廷的綠營兵每月二兩銀子，他的湘勇每月四兩銀子，軍官更是翻倍，部下但有戰功，曾國藩都極力保舉;第三句話是“國家之強，以得人為強”、“用兵之道，在人而不在器”，一個封建人物，能夠有這麼高的見識，這正是曾國藩的高明之處，也是曾國藩的人格魅力所在，曾國藩吸引了大批人才，有許多人心甘情願追隨他，為他建立了不世之功。

曾國藩為人低調，對人少有疾言厲色，從不裝腔作勢。曾國藩本是儒家學子出身，帶兵打仗本不是他的強項，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儒生，洪秀全起義把他推向戰場，四十歲的曾國藩訓練湘勇，浴血奮戰、幾經磨難，積十年之功消滅太平天國，成為大清一朝的“勳天柱石”中流砥柱。曾國藩深得老莊精髓，信奉“大柔非柔，至剛無剛”“家勤則興，人勤則健”，而且多次告誡幕僚和家人，為人處世唯“誠”唯“敬”而已，他說：“聞人善則疑之，聞人惡則信之，此滿腔殺機也。”聽人善事持懷疑態度，聽人壞事反倒相信，這樣的人是很可怕的。曾國藩不欺不詐、不妄不偽，不以勢壓人，待人不用重言，不說重話，令人歎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