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馨穎:憶你•巷

記憶中的你是我小時候生長的地方。

記憶中的你是深邃的，和這座曆史悠遠的城相仿。

記憶中的你是用磚砌成的，和青黛色的天空融為了一體。

你的歲數是那樣大，大到身上的泥灰都開始剝落；你的壁上爬滿了綠色植物，藤藤蔓蔓糾纏不清，掩蓋著殘缺的牆垣；你的院落裏泥土潮濕，聞起來是淡淡的古舊氣息。

憶你，如同燕子拍打著黑色的翅膀從青黑的屋頂掠過，劃出那道優美而又綿長的弧線。

我記得，每天來來往往的人經過你，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的不同角落。那一張張陌生而又熟悉的麵孔或是嬉笑、或是悲傷、或是焦急、或是冷靜，它們一一映入你灰色的壁上。也許多少年後，我會忘、他會忘、他們會忘，但是你卻會永遠留下那無法抹去的斑駁……

我不記得他們誰是誰，也不記得他們從哪裏來又要到哪裏去。但我知道他們走在你的身上，走入你的記憶裏，走進你的腦海中，他們的左腳永遠不會羈絆到右腳，就如同自行車的前輪永遠不會礙著後輪。還記得，我時常會被這樣的場景給逗樂：眼見某個年輕人很得意地飆著快散架的單車吹著口哨向前猛衝，然後在拐角處與某一輛機動車熱烈相吻，接著自行車羞澀地扭過頭去，便再也無法扭轉回來，仿佛得了落枕。

憶你，是個品味醇香的過程，仿佛被時光浸泡了又被陽光曬幹了，散著屬於你所獨有的味道！

我記得，你那裏有這樣“茶壺狀”的中年婦女子們，他們總是一隻手叉著腰，一隻手磕著瓜子，一邊擺擺地攤、賣賣小玩意兒，一邊眉飛色舞扯著各家家常，一晃眼也就一天的時間。

我記得，你那裏有這樣愛做白日夢的小夥子們，他們不畏嚴寒酷暑，每天花大把的光陰對著一輛破板車呼呼大睡，守株待兔式地期待童話，靜候廢品的“不期而至”，有手有腳卻偏要虛度時光！

我記得，你那裏有這樣年過半百的老爺子們，他們看上去還不至於老態龍鍾，踏著一輛與其年齡相仿的老爺車，不緊不慢地吆喝著“修煤氣、電飯鍋、洗衣機啦……”一天下來的辛苦也是為了減輕子女的負擔。

我記得，你那裏有這樣晝夜不分的工作狂們，他們每天的工作量是睡眠時間的兩倍以上，周末、節假日也不休假，他們是巷子裏最忙碌的人兒，疲憊的身影映入你的眼簾，但至少他們是為自己的理想而活著的！

憶你，而今巷依舊是巷，隻是比昨日的你更老了一些；記憶依舊是記憶，隻是比昨日更多了一些；我也依舊是我，隻是比昨日更成長了一些。

隻是我再怎麼成長，也深遠不過你，因為你把看到的、聽到的、經曆的曆史全都映在了自己的身體上、刻入了自己的血肉裏！

看天快亮了，神不知鬼不覺地，有些記憶又要開始了……

噓，巷在憶，我在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