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武靜：翩 然 書 之 衣

少時讀書第一樁事便是包書皮，扯了舊掛曆來，挑了古典的、新穎的、華麗的圖案，特意要露些顏色在書角，一折一疊費盡思量。至今仍記得家裏舊掛曆的圖案是一套古裝仕女圖，那些衣袂被風吹起的紋路，細致入微，落雁沉魚的美麗，閉月羞花的傳說，都化作溫柔筆觸，一筆筆工心巧意地流露在紙端。
舊掛曆不合意時，便拿廣告紙來，一樣包出心花怒放的模樣。最喜歡的一張是絲綢底麵，一望無際的絲綢質感，華麗無雙，連綿起伏，經年不染。而心愛的筆記本上裹的是一張白鵝綠水，紅掌清波，簡潔古雅，詩意盎然，至今愛不釋手。
多的是美不勝收的風景與圖畫，有意無意間相映成趣，相得益彰。可以用牡丹花色來包《成語字典》，也可以用草書“季布一諾”來包《古代文學作品選》，順便用溪林山水來包《杜牧詩選》，用笙歌院落來包《紅樓夢》，隨手拈來，渾然天成。書衣各異，平分秋色。
那日收拾舊物，對著一箱舊書，細細展開書衣來看，果然嶄新如昨，不減當年。包書皮就有這般好處，塵落經年，未減它一分貌美如花。就連這經曆了流年風雨的書皮，也舍不得丟棄。最是流連那用報紙包起的一張張，原來並不是倉促間隨手拿來充數的舊報紙。仔細翻來就會騰地想起，當初用這一張的用意，是貪念的哪一篇文，哪一段話，哪幾個字，喜愛與歡欣原來都深深地記在心上。恍惚間如同多年未想起，卻始終不曾忘記，往事如鏡，清晰如昨日，曆曆在目。
磨損了邊緣的書皮，可以拿來細細抄寫，這珍貴的一篇、一段，抑或幾個字，都是想留住的那一點回憶。
書衣翩翩，我心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