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驍:冬天的快樂在心裏
在每一個冬天裏,我們都期待著一種快樂。這個冬天不太冷,雪花似乎遠離了我們,似乎淡出了我們的生活。我隻好在閱讀和回憶中尋覓往昔的快樂,那是孩提時代無憂無慮的快樂。第一場雪的到來,匆匆地為季節換上了新裝;天地間一片潔白,一雙雙小腳踏進雪地裏,濺起快樂的童年;那一刻,快樂代替了寒冷,幸福代替了窮苦。奶奶邁著小巧的纖腳,走出屋門,倚在門框旁,小小的雪花像天使一樣生動著奶奶臉上布滿皺紋的笑意。奶奶說:“這是老天在釋放他的好心腸哩。”想不到奶奶還會說出富有詩意的語言。
紛紛揚揚的雪花漫天飄舞著,好像春天裏怒放的桃花和柳絮,用獨有的美麗裝飾著冬日的天空。一朵朵一片片飄飛的雪花,帶著神秘而輕柔的夢想,舞蹈般地翩躚於天地間,向人們傳遞著陌生而熟悉的往昔記憶。從田野到山坡,從樹冠到河溪,仿佛心領神會般地不期而至,用潔白的柔情帶給人們純淨的思緒。在每次返鄉的小徑上,我每每與雪花相遇,無聲地一路對話,傳遞著心中那份珍貴的情感,也彼此傾聽著來自心底的言語和對未來的向往。一滴滴凝固的水,停留在我的頭頂和肩頭,如一葉色彩,飄在目光裏,駐留在心的彼岸,讓我回味永遠。許是從那時起,我對雪花開始情有獨鍾。喜歡冬雪,是兒童的快樂;喜歡冬雪,是老人的心願;喜歡冬雪,更是我今生的鍾情。
冬季是守望的季節,大山深處的小山村沉浸在冬的寂靜中,人們就在寂靜中期盼著。一排排樹木掩映著一座座院落和一孔孔土窯洞;山坡下的小河早已被冰層覆蓋,溪水在冰層下悄然流淌。家家戶戶的門窗緊閉,把一團一團的溫暖攏在屋子裏;鄉親們圍坐在燒得很燙的土炕上,閑聊著家長裏短。一場雪的到來,封阻了通往山外的條條小路,也覆蓋了小山村的座座庭院;這裏的人們似乎早已料到雪的光臨,早早地宰殺了豬羊,備好了過冬過年的蔬菜和年貨,靜等著外出打工歸來的子女。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裏,最閑不住的是那些麻雀,它們從野地裏嘰嘰喳喳地飛回村裏,落在農家院子裏的樹上瞅著窗子裏那些悠閑的人們啼叫著;這時,就有好心的人們抓一把小米扔進院子裏,然後將兩隻手攏在袖子裏,憨笑地看著那些小訪客跳來跳去地在雪地上覓食;雪地上立時就留下一行行清晰的爪印,好像潔白的稿紙上印製著精美的詩句。
大雪過後,鄉民們走出村落,巡視著一片片田疇,那白雪覆蓋下的麥苗此時正在酣睡著,仿佛做著甜美的夢。鄉民們的眼裏盛滿微笑,紅紅的煙鍋烤熟了滄桑。樸素的雪以一種樸素的情感,溫暖著鄉鄰的心;日子雖然寒冷,但來年的期盼卻如雪後的陽光,溫暖著每一個鄉民。
在每一個寂冷的冬日裏,我的思念都會悄然啟程,安慰那個傷情的靈魂。我知道,那遙遠的朋友在每日的忙碌中,常常會淡忘自己的情感,以致讓凜冽的風刺傷那脆弱的情愫。還記得那個深秋嗎?我曾問過你,在這紅塵滾滾的人世間,你可曾領悟我的真情?而你猶豫不定的眼神望著天際,久久不曾回複。從春天到冬天,你總是像隨風飄移的一片葉子,飛舞在城市寂寞的風景裏。一年又一年,風吹草綠,生活教會我們淡忘一個又一個的不如意。
這個冬季,盡管沒有雪花的飄落,但依然散發著冬的氣息。冬的鍾情纏綿著世間的情網,用溫情撫摸著每一個角落;我知道,在遙遠的天邊,有一個人時常用歌聲搖曳著我染盡塵煙的心扉,激蕩著我的詩情。我知道,那遙遠的朋友正在用自己的目光糅合成一片羽毛,借著風的手,溫暖著我曾經受傷的心靈。我知道,每一個冬天裏的每一片雪花,都仿佛一顆思念的心;我那遙遠的友人,你可否看到真情在冬日的上空相聚成雲,幻化成羽,飛舞在你我的心空。
遊走於雪花飄零的冬夜,我如曠野裏孤獨行走的紅狐,渴望著你溫情的目光,點燃我繼續行進的激情。在這個冬日裏,我用一輛摩托,承載著所有的思戀,奔赴在返鄉的路上;我的身後,是一輛又一輛與我相同的遷徙者,那綿延幾裏長的隊伍所釋放出的浩大的聲音,昭示著我們共同的目的。在這個冬日裏,我被人們簇擁般地擁擠著,擁擠著一步步地挪向售票窗口、挪向火車站月台、挪向汽車站的一輛輛大巴。在這個冬日裏,我用幾天幾夜的奔波和疲憊,詮釋著同一種心情,就是回家,就是親近那久違的鄉土,看望那守候著村莊和土地的慈祥的父母,擁抱那已苦等四季的幼小的兒女……
我離開故鄉已經很久很久,一個人遊走於城市的角角落落,奔波在生命與人生的溝溝坎坎,既享受著城市的燈紅酒綠,也享受著人們的冷嘲熱諷;每當夜晚來臨,我的思緒便隨風飄飛,飛向那遙遠的山寨,那裏有我所有的牽掛和思念。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堅強的漢子,我的淚水和著我的掛念濕潤著城市的街巷;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孝子,為了老人的晚年和兒女的學費,我隻好像一隻流浪的狗,尋找著生活的食糧。
在這個冬季,我像一隻遷徙的鳥,享受著飛翔的快樂和苦累,也享受著抵達的幸福。在我飛過的每一寸土地上,我看到清冷的風正吹拂著原野,我看到白雲藍天的盡頭飄翔著吉祥的雲翳,我看到大片大片的田野裏,青青的禾苗正在悄然生長。春天已經不遠了。(馮驍 陝西煤化職工作協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