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房 裏 的 春 天
聽到寒子重病的消息時,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可能呢,那麼強壯的一個漢子,而且正值壯年?
但,當我走進病房時,我卻發現,寒子的情況比我預想的還要糟糕。當時,寒子剛剛睡著,寒子的妻子林芳把我拉在一邊,輕聲地告訴我:“直腸癌晚期,醫生說,撐不到明年春天了。”站在我麵前的這個女人,仿佛一夜之間花容盡失,有幾絲白發已悄悄爬上了鬢角。我輕輕地問林芳:“寒子知道了嗎?”林芳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的心猛然像被人剜了一刀,生生的疼,我的淚水情不自禁地流下來。
寒子被我的啜泣聲驚醒了,他吃力地坐起來。看到坐在床邊一臉淚水的我,竟然歉疚地笑了起來:“哥,你怎麼來了?哭什麼,我又沒什麼大病,住幾天院就可以回去了。”
我緊緊握住寒子的手,說:“是的,沒事的,我們的拚命三郎怎麼會有事呢?”
一番安慰和寒暄之後,我問寒子:“寒子,你想吃什麼,我讓你嫂子給你做,下次給你帶來。”
寒子想了想,說:“哥,你給我帶些花種兒和花土來吧。”
“怎麼,還有閑心養花兒?”我疑惑地問。
“是呀,反正在這也是悶著,不如找點事情做。”寒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好吧。”我扶寒子躺下,就匆匆地離開了。
平日,我比較喜歡養花兒,所以,對我來說,搞到一些花種兒和花土並不困難,幾天後,我就搜集了一些給寒子送過去。
從此,寒子就因陋就簡的在病房裏種起了“小花園”。寒子把那些打針輸液用的瓶子收集起來,在裏麵填上土,把花種兒撒在裏麵,然後,把它們放在病房裏靠近南麵窗子的暖氣片上麵。從此,寒子像嗬護自己的孩子一樣,天天嗬護著這些小生命。他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窗子給它們通風。太陽出來了,就把它們挪到陽光照得到的地方,隨著陽光的移動,一天中,他不知道要移動幾次那些瓶子。還要給它們澆水、鬆土。一向笨手笨腳的寒子儼然成了一位細心的“花匠”。
十多天後,我到醫院去看寒子,寒子興奮地告訴我,瓶子裏的土開始鬆動了,怕是種子要發芽了呢?我細心地看了看,果然,那瓶子裏的土個別地方已經稍稍凸起來了一些。
一個多月後,我又到醫院裏,那些“小花園”裏已經是綠蒙蒙的了。寒子高興地對我說:“你瞧,很快,它們就要開花了!”
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裏,寒子經曆了他的第一和第二次手術,雖然經曆了巨大的痛苦,不過,手術還算成功。值得一提的是,就算在那樣艱苦的環境中,寒子始終沒有放棄侍弄他的花草兒。
幾天前的一個深夜,寒子忽然給我打來電話。電話那頭,寒子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他說:“哥,我的花兒開放了,我的春天來臨了!”
“春天?”我瞟了一眼外麵舞動著的雪花,一時竟無言以對。
短暫的沉默後,寒子說:“哥,其實,診斷結果一出來,我就知道了,而且,我也知道我不會挨過明年春天。”寒子說,“但是,哥,我知道我不能離開,我是家裏的一片天,林芳還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孩子也還在上學,我怎麼能說走就走了呢?”
稍微頓了頓,寒子接著說:“哥,一開始我就想好了,我要和命運做鬥爭,我要活下去,我不僅要活到春天,還要活到夏天、秋天,而且,還要和林芳白頭到老!”
寒子興奮地說著,此刻,他沒有悲傷,也沒有難過,言語中流露出的隻是活下去的激情和勇氣。最後,他說:“哥,我的花兒開放了,我的春天已經來了!”
“是呀,咱們的春天都來了!”我對寒子說。
放下電話,我已是淚流滿麵,透過朦朧的淚水,我仿佛看到了寒子那些高高低低的藥瓶裏的“春天”,在這樣一個大雪飄飛的季節裏,那些一簇簇的小草兒和盛開的鮮花兒,不正是寒子的堅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