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風晶:老屋
老 屋
最近,老屋的影子總在心頭縈繞。
家鄉有棟老屋,是父輩們傳下來的。翹簷紅瓦,綠樹環繞,屋後是黝黑的礦脈,前麵是一片廣闊的天地。夏日裏,地裏的莊稼長起來,放眼望去,也是一片綠色逶迤。
總歸,我的童年在老屋裏度過,這裏充盈著我的遐思與回憶。老屋裏有一對紅漆油的榆木箱子,這也許是那個年代最奢華的家具。箱子裏會放著一些用紙包著的點心,日子久了,香味溢出箱子,總會讓我們這些嘴饞的小孩子們流口水。最誘惑人的是那箱子裏還會有我們最喜歡的花裙子。平日裏 媽媽總會把裙子鎖在箱子裏,寶貝一樣珍藏著。隻有逢年過節,亦或是七大姑八大姨家裏有婚宴慶典的時候,媽媽才會把壓箱底的花裙子翻出來,左斟右選,把我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讓我們的裙子驚豔了老屋。
老屋裏有一口鐵鍋,貧瘠的歲月,鐵鍋勾住了多少人的思緒。黃澄澄的玉米麵餅子,紅得發紫的高粱米飯,稀的可以數的清小米粒的米湯,現在雖然是飯桌上的新寵,在那時卻是我們記憶裏的痛楚。
記得那時候,每天天不亮的時候,媽媽就為一家人一天的飯食操勞了。廚下裏,跳躍的灶火把媽媽的臉映得通紅,氤氤的熱氣在屋裏升騰。灶膛下,媽媽嘴裏總會哼著那首恒古不變的古老歌謠,那節奏,隨著風箱的拉動而頓挫抑揚。一會兒,米香,飯香就溢出來,即使日子過得再拮據,媽媽也會想著法讓我們偶爾吃上一頓肉。每逢燉肉的日子,老屋就會到處充溢著肉香。那時候我們兄妹幾個甚至會守在鐵鍋旁,貪婪的吮吸著這肉香。也許,這口鐵鍋承載的就是我們這代人的夢想,這純純的香足以讓我們的記憶變得豐滿。
最開心的是莫過於在老屋裏過臘八節,喝臘八粥。老一輩人有一個口頭傳承下來的規矩,這一天誰家的煙囪裏先冒煙,誰家的高粱先紅尖兒。每逢臘月初八,媽媽早早地就忙碌起來。黃米,糯米,紅棗,栗子,芸豆雜七雜八放到一起,熬了又熬,天不亮就熬成一鍋濃濃的臘八粥。濃濃的粥香喚醒了沉睡中的孩子,孩子們再也不睡懶覺了,紛紛爬出熱炕頭,睡眼惺忪的爭著,搶著,喝著這粘粘的臘八粥,也算是討了一年的好彩頭。
窗外,幽幽的夜幕,還散落著幾顆稀疏的星星,屋頂上還臥著幾叢殘雪,升騰的熱氣在夜空裏繚繞,嫋嫋炊煙在夜空裏癡纏。隆冬的淩晨,還沒褪去夜的寒冷,早起的孩子們裹著厚厚的棉衣,用嘴哈著手,反複數著那一家家煙囪裏冒出來的炊煙,喋喋不休的爭論著到底是誰家的炊煙先紅透了高粱尖兒。喧鬧的孩子,掠起了樹上棲息的寒鴉,撲愣愣的飛向了後山。
月朦朧,山朦朧,老屋浴在清冷的月光裏,一幅水墨丹青渾然天成。而那掠起的寒鴉無疑是那一筆點睛,是另外一種靈動。
想想,一棟老屋,幾畦緑韭,幾株雛菊。屋簷下,燕子在巢裏嘰嘰喃喃。牆根下,幾個老街坊稀稀落落,三五成群的拉著家長裏短,活的那樣寧靜與恬淡。
美畫如斯,人生如斯。心係老屋,我的思緒如斯。(潘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