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睿達：念姥姥

姥姥去世了。我在新疆，沒能趕回去見姥姥最後一麵。

夏天的時候，我帶著孩子回了一趟老家。那時候，姥姥還好好的，能陪著我家妞妞玩一會，能幫我看一會妞妞，我去做點別的事情。我在家呆了不到兩個月。臨走的時候，去跟姥姥告別。姥姥說，“孩子啊，我覺得咱娘們就見這一麵了，姥姥覺得不大行了。”我忙說，“不會的，不會的，姥姥是有福之人，還要好好活著，看著我們妞妞長大。”可是，姥姥的話卻應驗了，我才回到新疆個把月，姥姥就病倒住院了。

我不是我姥姥帶大的，兒時的記憶裏對姥姥沒有太多的印象，隻記得姥姥一條胡同一條胡同的追著喊弟弟的名字。那高亢嘹亮的嗓門，拉的長長的，喊著弟弟的小名。

小時候雖然在一個礦上，卻很少去姥姥家。反倒是我上了大學，工作了之後，回家常去姥姥家坐坐。跟姥姥開開玩笑，虛坐在姥姥的腿上，讓她攬著我。然後姥姥就會哈哈大笑：小睿達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怎麼還跟長不大一樣!

姥姥一生節儉，我敢說，姥姥從未浪費過一顆糧食。有一次，煎餅長了毛，我舅給扔了，就是怕我姥姥吃了這黴掉的煎餅對身體不好。結果姥姥不知怎麼發現煎餅不見了，然後從垃圾桶裏扒拉出來了，把上麵黴掉的部分都掰掉，留著沒有黴掉的，連聲說：“敗壞!敗壞!”

姥姥的兒女都很孝順，姥姥的衣櫥裏有不少媳婦們給買的衣服。可姥姥卻總是穿那兩三件，衣服上自然也是縫縫補補少不了。我不解，說你有好衣服不穿，留著做什麼。姥姥搖頭：“穿那些衣服做什麼，這些又不是不好。我又不是你們年輕人，這麼一堆衣服，死了背都背不動。以後可別給我買衣服!”

姥姥很要強，也很寬容。有一件小事，姥姥跟我講過兩次。姥姥說，早年時候，家裏非常困難，她問別人借過2塊錢。但是人家嫌我姥姥家窮，怕還不起，就沒有借。姥姥說，打那以後，她一輩子再沒有問人借過錢。不管多困難，緊衣縮食，下苦力，都扛過去了。姥姥不會說道大理，但我懂，她是想跟我說，做人要靠自己，當你需要幫助的時候，請把目光投向自己，自助者天助之，多苦多難的日子，隻要勤快肯幹，總會過去。

姥姥子女多，卻從未跟媳婦們紅過臉。姥姥囑咐我，做人，要有點忍耐，人不是柴火，不能一擦就著。尤其是在家裏，多一份忍耐，肚量大一點，家裏和氣就多一點。

姥姥去世了，但姥姥勤儉、自尊、包容的品格，早已經在日常點滴、耳濡目染中，浸透在子孫後代的骨子裏，姥姥走了，卻也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