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經:誰知盤中餐
誰知盤中餐
——舌尖上的記憶
記者:趙國經
民以食為天,說明吃在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老祖先在造“吃”這個字的時候,用了“口”和“乞”組合。可見遠古時代人們為了乞求到一口食物是多麼地艱辛!打開近代人舌尖上的記憶,莫不如是:為了吃披星戴月,為了吃終年忙碌,為了吃忍辱負重,為了吃流離失所……
小時候常聽老輩人講,三年自然災害與大躍進年代不期而遇,期間地裏大部分莊稼絕產,收成少的可憐,家家戶戶斷炊,饑餓籠罩著全村老少。為了充饑各類野菜都挖光了,滿山遍野光禿禿的。就連喂豬的地瓜葉、地瓜蔓,牛羊啃的榆樹錢、榆樹皮,燒火用的花生殼、玉米棒等等都成了人們的吃食。特別是花生殼、玉米棒搗碎後摻和麩皮做出的幹糧,既苦澀難咽又難以消化,吃後腹脹如鼓還解不出大便……老實巴交的山裏人隻能靠糠菜“挨日子”,甚至外出逃荒要飯。三年自然災害期間,不少人被餓死的事實一直成為忌諱,但過來人對那段曆史的記憶卻很難被歲月抹去。
幸運的是我沒經曆這些,1962年我出生在龍口市東南部小山村,恰好與三年自然災害擦肩而過。少年時代雖沒挨餓,但對於吃的記憶卻永遠難以釋懷。白麵饅頭那是除了逢年過節以外,絕難見到的稀罕物。片片(玉米餅子)那是留給幹農活掙工分的大人們吃的。一日三餐家家戶戶除了地瓜還是地瓜。煮地瓜、燒地瓜,地瓜麵、地瓜飯等,家庭主婦們盡管變著花樣做各式的“地瓜糕點”,但是這東西咋吃挺好,糖分高但不耐饑,上頓吃下頓吃,吃的胃反酸水不說,還臭屁連連。
地瓜這種作物對土質要求不高,適應性強且產量大。秋收時節,放眼望去漫山遍野一溝一壟的都是紅的、白的地瓜。再過幾日,漫山遍野又都變成白花花的一片,那是剛剛加工的地瓜片在晾曬。經過野外的暴曬風幹,大部分地瓜就變成了易於倉儲地瓜幹。秋收季節家家戶戶除了留足吃的,都會加工一些地瓜幹。地瓜幹可是農家一寶,不但可以當糧食充饑還可以賣些零花錢。可以到村小賣部兌換油鹽醬醋等日用品,也可兌換油粉、河粉(涼粉)等時令小吃,還可以兌換男人的最愛——龍口老白幹。
家中兄弟姊妹眾多,我是“小老生兒”。兒時的我體弱多病,父親經常帶我跑診所、醫院。為了增加營養,母親經常避開哥姐們,悄悄用銅飯勺煎一個雞蛋給我開小灶。雖然家家戶戶都養雞,但那時的母雞簡直就是家中的“銀行”,雞蛋是能夠到村小賣部兌換油鹽醬醋和零花錢的。在那半饑半飽的年代,雞蛋絕對是奢侈品,而我時常享用的煎雞蛋,引起了村裏小夥伴們極大的嫉妒,曾有一夥伴因為想吃雞蛋而裝病,被家長識破後挨了一頓好揍……記憶中村裏家家都不太夠吃,經常是沒等到新糧上場家中就已斷炊,東家借西家兌,等到生產隊分了新糧再還。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左鄰右舍都說我是“吃高級飯”的。
那時黃縣城東河沿有一家國營飯館,能跟大人到黃城趕大集以能下“館子”為榮。飯館可不是你有錢就能吃的,吃飯需要糧票,沒糧票你隻能幹瞪眼。大人往往自帶片片,讓大師傅給燴燴,再來一毛錢一碗的雜燴,就著燴片片喝一小盅。給孩子買一碗打鹵麵,或者幾個火燒,或者一盤黃縣肉盒之類。跟大人下一次館子,可以在同村的小夥伴中炫耀數日。
小時候巴望過年,隻有過年才有好吃的。年夜飯是必須要準備的,無論如何也得吃飽喝足,即使是再不好的年頭,家家也得吃上過年餃子和白麵饅頭,炒菜裏才能見到肉片。一年之中難得見到肉腥的孩子們,過年不但可以放開肚皮吃“好飯”,正月裏還可以到親戚家去“吃盤”。其實過年的白麵饅頭也隻能吃上幾天,一般到了初五六,家裏就換上了摻和玉米麵的“二色饅頭”,剩下不多的白麵饅頭還要準備招待客人。
吃,是如此地艱難!也許忙碌一年都會經常吃不飽。以至於鄉鄰熟人見麵打招呼幾乎都是:吃了沒有?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縣裏每年都組織各個鄉鎮青壯勞力,利用冬閑季節開展“戰山河會戰”。當時我在鄉鎮搞通訊報道,親曆了鴉鵲河、馬藺耩和王屋水庫幹渠會戰。鄉鎮組成戰山河指揮部,下設幾個男女民兵連隊,每村組成一兩個民兵排。實行準軍事化管理,統一勞動、統一食宿。劈山造地、整修河道,高強度地勞動和平日難得一見的好飯菜,民工們終於能放開肚皮吃飽飯了。當時一斤麵一個的大饅頭,外加滿滿一大碗肉菜。一隻印著“為人民服務”的大瓷碗,抵得上現在的一個小飯盆,如今看來夠三四個人吃的飯量,當時男女民兵都不在話下。有回吃大肉包子,某村一個壯漢一連吃了12個,驚的大夥目瞪口呆……
在改革開放前的三十年裏,糧票一直在城鎮居民生活中扮演著最重要的角色。糧票分各省地方糧票和全國通用糧票,山東省糧票隻能在省內流通,出省無效。1983年我到煤礦工作成了“吃國家糧的”,每月32斤山東糧票,月底還能剩下一些,當時煤礦的飯票具有較高含金量,可以在煤礦周邊村莊和龍口集市上流通。買水果沒帶現錢,煤礦的飯票照樣好使;一斤粗糧票可以換回一水桶爬蝦;還可以換兩隻七八兩重的大螃蟹。幾個沒結婚的小青年經常用飯票到市場上換回海鮮,晚上湊在一起喝小酒……1987年我到北京煤炭管理幹部學院學習,報到通知上明確規定要帶足全國糧票,臨行前隻得憑介紹信到龍口糧所兌換全國糧票。
直到1993年秋糧票正式退出曆史舞台。隨後,那些曾為城鎮居民提供生存保障的小小紙片,成為收藏市場具有特殊意義的藏品。糧票的退出也是人們飲食結構變化的開始。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完善,食品市場供應豐富,人均主食消費的比重在逐年下降,副食的比重卻在日漸上升。
如今人們見麵不再以“吃了嗎”當問候語了。人們在吃飽後開始講究起了營養均衡,粗細搭配,口味清淡,多吃蔬菜水果,開始注重起食品的營養性、科學性、均衡性及多樣化, 綠色食品和健康的飲食方式已成時尚。以前因糧食不夠用來充饑的野菜、粗糧,如今卻成為餐桌上的健康食品,堂而皇之地進駐酒樓飯店。過去人見人煩的地瓜成為時代新寵,五六元錢一斤的烤地瓜,少男少女們吃得津津有味。
即使這樣,也還有不少人每天在為減肥控製飲食,不少家庭主婦還在為每頓吃什麼、如何換口味而發愁!
山東龍礦中心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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