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從從：愛，就是記得你喜歡

□孫從從

母親是個有些羞怯不善言辭的人，她對我的愛，大部分都表現在記得我喜歡吃什麼。在90年代的農村，滿足地吃上一頓豬瘦肉還是比較奢侈的。小時候，我很挑食，丁點肥肉也不吃，母親便將瘦肉專門夾出來給我。

那是一個冬天，吃晚飯時家裏突然停電了。母親叫我們不要動，自己摸索著點了蠟燭粘在飯桌旁。一點燭光有限，屋裏的光線渾濁黯淡不清。記得那晚，母親燉了冬瓜，湯湯水水一大碗，本就極少的紅肉絲更是蹤影難尋。

正吃著的時候，母親突然“啊”了一聲，幾乎是條件反射似地，將剛夾到嘴巴裏的菜又夾出來放進我的碗裏。“妮兒，快吃，是瘦肉!”母親興奮地說。“她又不是小孩兒了，你自己嚼過了還給她吃，也不怕嫌棄你!”父親對母親的舉動很是不屑。

父親的話讓母親意識到自己的不妥，她像孩子做錯事情一般，變得局促不安起來，連說話也有些結巴：“對呀，我吃過了。我、我沒注意，屋裏太暗了……”蠟燭的燭芯長了，燭光開“突突”地閃爍不定，也搖曳著母親眼神裏的歉疚和尷尬。我感覺那燭火的黑煙嗆進了心底，讓人酸澀得難受。

“媽，沒事，我吃。”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我裝作輕鬆地說，然後低下頭很快很快的把肉吃了。母親看到我這樣，剛才還緊著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特別高興還有些得意地跟父親說：“我親閨女怎麼會嫌棄我?”她開心的樣子如孩子一般。說罷，又找剪刀剪了剪燭火，屋裏的光一下子明亮了許多。

時隔多年，那塊肉的滋味，早已不記得了。隻記得，後來我一直端著碗大口喝粥，生怕她看見我掉進碗裏的那一顆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