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時節讀扶桑

扶桑，日本國的別稱。四月的日本，正是櫻花爛漫的季節。

在這美好的時光，我去日本本州旅遊，六天的行程，走過了大阪、京都、富士山、箱根、東京、名古屋，經過了愛知、兵庫、靜岡、山梨、三重、千葉六縣。參團旅遊自然是行色匆匆浮光掠影，縱然是走馬幾瞥，仍有一些叩問生發於心，遂有幾多感悟遣辭成文。

櫻花海之幽靈

此去日本，是為了追尋、觀賞櫻花。日本被譽為“櫻花之國”，日語中，“櫻時”是指櫻花盛開的春天時節。每年三月十五日至四月十五日是日本的“櫻花節”。這一個月，遍植日本列島的櫻花，由南向北次第開放。遺憾的是那天遊大阪，正遇陰天風雨，百萬櫻花大道的櫻花樹，隻看到含苞欲放的花蕾。但以後幾天，在京都、富士山、河口、蘆之湖畔，在箱根、東京、名古屋的山坡上、道路旁、公園裏、庭院中，漫山遍野溝溝壑壑，一樹樹一片片的櫻花，仿佛一團團粉色、紅色的雲彩飄過，恰如魯迅筆下“上野的櫻花爛漫的時節，望去確也象緋紅的輕雲”。置身花海，實地觀之，令人陶醉，發人深思。一朵櫻花從開放到凋謝大約為七天。日本人愛櫻花，是因為她嫵媚嬌豔，她短暫的燦爛後隨即凋謝的“壯烈”。 日本諺語說“花是櫻花，人是武士”、“寧要短暫，也要燦爛”，櫻花是日本文化的圖騰，把櫻花與武士、武士道精神相勾連，成為日本民族精神、價值取向和審美追求。武士道這種偏窄島國中產生的孝忠至上、尚武冒險、獻身團隊等生存意識以及情感傾向，作為日本軍國主義的思想根源，在二戰的侵華、太平洋戰爭中，淋漓盡致地展示了它極其殘忍的一麵。

而今在漫天的櫻花海中，一個軍國主義的幽靈在彈丸島國徘徊。那天，在東京旅遊，大巴車經過千代田區九段阪，導遊請大家看路邊的靖國神社。靖國神社門前鳥居牌坊蹲著兩尊凶惡的守護獅獸，參觀的人流進進出出。該神社供奉著自明治維新以來為日本帝國戰死的軍人及軍屬，其中絕大多數是在侵略中國及太平洋戰爭中陣亡的日軍官兵，不能容忍的是祭祀對象包括了東條英機等十四名甲級戰犯以及兩千名乙、丙級戰犯。張學良將軍晚年口述曆史，談的最多的國家是日本，他認為日本政治極端，軍人狂妄，軍事先進。他對日本的看法既富有對曆史回望時散發出的沉重，又充滿著麵對現實時因企盼中日友好而萌生的放心不下。事實上，二戰後的日本，成為經濟強國後，不甘寂寞，正向軍事、政治大國發展。近些年，日本配合美國“重返亞太再平衡”戰略，動作頻頻，不斷挑起紛爭，罔顧我國對釣魚島的主權，先是假借“命名”釣魚島附島來申示“主權”，更演出京都政府欲購買釣魚島、日本政府將釣魚島國有化的鬧劇。前些年名古屋市長又跳出來否認南京大屠殺，日本政要年年參拜靖國神社，把強征慰安婦歸結於人口販賣，支持“疆獨”分裂勢力，插足中國南海，欲突破和平憲法、 解禁集體自衛權、與美國共同參與境外戰爭等等。日本種種右翼傾向和動作，屢屢挑戰我國底線，刺激中華民族的感情和對曆史的沉痛回憶，已嚴重引起我國以及曾經遭受日本軍國主義侵略奴役國家人民的警覺和憤慨。此刻，我理解了一個經曆抗戰老人反對女兒去日本旅遊的心態，老一輩身受日寇蹂躪鬱積下了不解的心結。我凝視著皇宮二重橋上傲氣又謙恭的日本警察，依稀看到侵華戰爭中“皇軍”凶殘的影子。我凝視著靖國神社粉紅色的簇簇櫻花，眼前仿佛幻化出南京大屠殺長江邊殷紅的血流……

教育觀之得失

東京上野，櫻花繁盛的街區。清晨，我在廣小路散步，不經意間路邊一家朝食付(賣早點的地方)的門開了，走出一位青年婦女，送出六個小學一二年級男女學生，每人手提一個不大的小書包，象是吃過早飯去上學。小學生三個結伴而行，三個單獨前走，身邊沒有大人接送。小學生都穿著深藍色的校服，男女孩均頭戴深藍小圓帽，上著深藍小西服、翻領白襯衣，白色的長腿襪配上各色的旅遊鞋。但男孩隻穿深藍小短褲，女孩則穿深藍超短裙，膝蓋裸露在外。雖是四月中旬的暮春天，春寒料峭氣溫隻有零上十度，我們旅遊團的大人小孩都內穿秋衣秋褲，日本小孩怎麼穿得這麼單薄呢?

導遊的一番介紹，解開了心中的疑問。日本人重視提高孩子的身體素質，小孩從小就被灌輸“不怕冷，多運動”的思想。無論冬夏上體育課，一律要求孩子穿短T恤和短褲，有的孩子從小鍛煉洗冷水浴，錘煉其體質和意誌。日本人重視教育孩子吃苦耐勞，有意識地給孩子提供吃苦的機會，讓孩子從小就去經曆磨難和挫折。幼兒園都有“遠足”鍛煉課，保育員帶孩子不坐車步行三公裏外的公園遊玩。小學高年級和中學每年都舉辦“田園學校”、“海島學校”、“森林學校”，讓孩子了解農村生活的同時，經風雨見世麵。多數家長要求孩子從小做家務，整理房間、做飯、買東西。上學家長從不接送，外出時自己背著書包，念大學學費家長出，生活費得自己打工賺取，如此培養了孩子的吃苦精神和自立能力。日本人重視引導孩子團結協作，團結精神從小事、從生活瑣事、從娃娃培養。幼兒園老師經常組織孩子們玩一種“二人三腳” 遊戲，把兩人的各一隻腳綁在一起，形成“三隻腳”，分成幾組，一起賽跑，配合稍有點不默契，就會摔倒或落後。日本人重視培養孩子國家觀念，家長和教師經常教育孩子，自己的國家國土窄小資源稀少，隻有靠自己的力量，開拓疆域努力奮鬥，才能使國家得以富強，自己得以生存。前首相福田說過：“人是我國的財富，教育是國政的根本。”據《中國教育報》2003年3月3日報道，日本教育經費占國家預算的8.3-9.1%，公立中小學校中午都免費為學生提供午飯，這頓飯的營養標準由營養師製定，一周菜譜不重複。學校定期對學生進行體力測驗。戰後日本短短幾十年，從一個癱瘓、封閉、自然資源奇缺的國家一躍成為世界經濟強國，從明治維新起至今一直重視教育和人才培養是一個重要原因。

但是，日本戰敗後教育的一個嚴重問題是屢屢修改教科書，否認發動侵略戰爭的事實，沒有像德國那樣從根本上深刻反思和懺悔侵略罪行，向日本國民尤其是青少年灌輸錯誤的曆史觀和生存觀，在他們幼小的心靈深處滲透對外擴張的意識。日本歪曲的教育觀和曆史觀，致使右翼政治勢力興起，否認侵略、否認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成果、複活軍國主義的思潮不斷出現。《環球時報》2015年5月11日刊文，由中國日報社和日本言論NPO共同實施的第10次“中日關係輿論調查”顯示，93%的日本人討厭中國，近兩年不打算去中國觀光。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對“宣傳”的定義做了如下解釋：“有組織的運用新聞、辯解和呼籲等方式散布信息或某種教義，以影響特定人群的思想行為。”一個侵華戰爭對中國人民犯下滔天罪行而不徹底認罪道歉的國家，竟有那麼多人討厭中國，這豈不是日本歪曲的教育、曆史觀和反華宣傳結出的惡果嗎?掩蓋、否認侵略史，就會故伎重演、重蹈覆轍，對亞洲乃至世界和平造成嚴重威脅和災難，將再次把其國家民族引向萬劫不複的不歸途。我深深為日本人的前途而憂心!

體人文之心動

在島國旅行期間，我體驗到日本國民的環保意識、人文情懷、文明禮貌以及敬業精神，這些日本文化的精華與絢麗芬芳的櫻花交相輝映，又給予我些許心靈撫慰與思維啟迪。

櫻花盛開的東京美麗而安謐。暢通無阻的雙向車道，錯落有致的低層樓舍，靜穆蒼桑的街區神社，小巧幽靜的社區公園，輕聲細語的疾步路人，置身其境讓人內心寧靜。那天，我們在東京“銀座”最繁華的商業區等汽車，正值午飯時間，隻見在兩座商廈間的小窄巷中，十多個附近商店的男女售貨員，聚在那裏騰雲吐霧。導遊說，那些人利用午飯片刻，在行人不走的窄小空間過煙癮，以此來舒緩一上午工作的緊張。日本凡是沒有設立吸煙設施的場合一定不準吸煙。禁止在公共場所、房間內、車內吸煙，甚至禁止在人多的地方走路吸煙。東京銀座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見不到一個吸煙者。日本地處溫帶，氣候溫和，空氣清新，四季分明。窄小的島國，森林覆蓋率高達67%，公園裏遮天蔽日的樹林隨處可見，路旁是以冬青、柏樹、杜鵑花等組成的樹牆，各家住宅庭院，見縫插針，種上櫻花樹、鬆柏樹、玉蘭樹，且修剪成美觀狀，顯示戶主人優雅的生活情趣。高速公路休息區、景點都非常衛生幹淨，且擺有鮮花。我在新宿電器商場使用衛生間，衛生間的牆角設有適合嬰孩的座椅。商場裏出售的指甲刀上安有小放大鏡，方便了老年人眼花剪指甲。我有意購買，價格為2500日元，折合人民幣近200元，有點貴便放棄了。日本是地震頻發之國，旅館的衛生間整體結構，新研發的材料堅固抗壓又設特殊水道。導遊提醒遊客，若遇地震，躲進衛生間，以保命待救。日本的景點比較人性化，大阪城的天守閣，有方便殘障人、老人和小孩上下的專用電梯;天守閣園內，頭戴麵具、身著甲胄的武士，演繹著德川家康、豐臣秀吉等古日本戰國名將的故事;京都公園，身著素雅和服的青年男女，和著民樂吟唱、舞蹈，給遊人以愉悅。日本的飲食，以大米為主，有魚有肉，有蔬有果，有菜有湯，搭配科學，給量適中。重視環保，注重人文關懷，人均壽命為八十四歲也就不足為奇了。然而，日本的環保和西方發達國家一樣，也有損人利已的一麵，照相機等電器產品的電池、包裝紙箱均在發展中國家生產，顯然製作電池、紙箱汙染環境、危害人體健康。

日本賓館的負責人、飯店的服務員、開大巴的司機、超市售貨員、景點人員，多是老年人。他們服務周到、彬彬有禮、誠懇親切，無論從事何種職業，對本職工作均抱著敬業、認真的態度。每次我團一行三十人離開賓館，賓館負責人站在大巴車旁，鞠躬行禮恭送客人，直到大巴車離開走遠。超市購物付款後，售貨員不停地點頭致意，口中念念有詞：“斯意沒賽……”意思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謝謝光臨購物，歡迎再來……”讓人感動。

我仔細觀察了所到之處街道人行道上路磚，如家中鋪設的地磚般平整方正，沒有高低不平或破損磚塊。我也注意了東京、大阪、京都路上的鐵製井蓋，井蓋圖案精美、色彩各異，或山水，或名勝，或花鳥，或卡通人物。鐵蓋與瀝青路麵嚴絲合縫，整齊清潔，汽車碾過，絕無一點聲響。這些使人想起戰後日本一位政治家說的話，日本民族有一種止於至善的敬業精神，做什麼都要做到最好。這種植根於民族血液的精神，是日本曆經明治維新和戰後經濟奇跡，得以雄踞世界經濟強國之主因。由此，我又想到日本的剪指甲刀，不僅設計了方便老年人用的放大鏡，還設計出防止剪下指甲亂蹦的小糟。麵對他人追求至善、完美的敬業精神，國人應做怎樣深刻的反思和認真的改進呢?

去日本旅遊，我也猶豫了一陣。2012年3月11日是日本大地震海嘯核泄漏災難周年紀念日，那些天又傳東京附近將有大地震之類的信息，一時間攪得心緒惶惶。但中央電視台播放了主持人崔永元等去日本地震災區采訪的畫麵後，心情也就釋然了。前幾年，我去過美國、韓國，尤其是看過西方最發達的美國後，欲看看東方最發達的日本，心中總是念道。這次六天旅遊總算了卻了一個心願。東西方的資本主義國家雖有值得學習借鑒的許多東西，但“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暖窩”，就以中日兩國地震後災民住房恢複重建的事對比，日本災區一年後，由於地震海嘯核泄漏堆積含有輻射的垃圾處理沒有著落，又因土地私有重建用地複雜難辦，建房資金全由災民自籌等等，至今災民依然住簡易板房或寄宿親戚家，日本災民十分羨慕我國震區重建。我們國家盡管在偉大民族複興的征程中存在這樣那樣不盡人意之處，但我們社會主義國家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努力發展經濟，改善民生，全力支持災區重建的優勢，是任何資本主義國家都無法企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