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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歌小記(之二)

作者:佚名 2016-03-31 11:58 來源:同煤集團

  撿拾歲月裏深深淺淺的腳印,拾起的是往去的故事,看到的是慢慢變老的自己。
  日月如梭,穿越時空。如果從我發表頭一件詞曲習作算起的話,至今已57個年頭了。當年那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在57這個數字裏變成了一個年逾七旬的老者。這位老者身邊堆積著一堆叫做歌曲和歌詞的東西,這些東西也如老唱片、老照片,別人很難得去理會。它們其實隻屬於老者自己,也隻有他自己才能聽得懂它們的故事,看得見其中的風景、人物以及種種。我在這一堆叫做歌曲和歌詞的東西中挑挑撿撿,在如今的時空裏將逝去的時空還原,寫下一些破碎的文字,這或許也可叫做為了不被忘卻的紀念?
                                              ——題記

寫在戈壁大漠上的歌

——西氣東輸采風萬裏行

電 話

  時間回到2003年8月4日的上午,我在北京通州我的家裏。
  “中國石油文聯要組織一次西氣東輸的采風創作活動,你能去嗎?”
  “可以。”
  “好啊!把身份證號碼告訴我。”
  “好啊!等買好機票後再告訴你出發時間。”
  電話掛了。一次長途跋涉的采風活動就這麼定了下來。難以想象的簡單。這就是一種生活的節奏,一種工作的速度。多年來,我已經對此很習慣了。
  給我打電話的是中國音樂家協會雜誌社社長、山西老鄉、也是我的朋友、作曲家馮世全先生。蔡國慶演唱的《北京的橋》是他的力作,“好啊”是他永遠充滿激情的口頭語,為圈裏人所熟悉。

西去第一天

  幾天後,8月7日,這個采風小組的人員在首都機場會合了。有兩位女士,一位是我早已認識的《詞刊》副主編虞文琴,寫過不少精彩的詞作,我喜歡她的《明月》、《彩雲南》,詞風獨俱女性之美;另一位是總政歌舞團的作曲家張卓婭,我與她是頭一次見麵,但她寫的《小草》廣為流傳,我也熟悉。我還知道她的父親是二胡演奏家張銳,她原在南京軍區歌舞團拉小提琴,後轉學作曲,若幹年後和她的丈夫、作曲家王祖皆一起調到了北京。王祖皆在總政歌劇團任團長,他們寫了不少歌劇和歌曲,一首《喊月》給我留下極好的印象。老馮是山西柳林人,早在1983年山西搞“煤鄉之春”征歌時就認識了;另一位也是老朋友,《軍港之夜》、《泉水叮咚響》的作者,海政歌舞團著名詞作家馬金星。帶隊的是石油文聯的徐青,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樣子很精明。徐青為每個人發了一筆潤筆費,或者叫約稿費,這也似乎是常規了,然後我們便登機出發。
  徐青告訴我們,我們的第一站坐飛機去銀川,之後便要改坐汽車,沿西氣東輸工程的路線一路西進,邊走邊采訪。先到陝北,然後是寧夏、甘肅,再穿越大半個新疆,直到西氣東輸的第一站——塔克拉瑪幹大沙漠腹地的塔中。時間約需半個多月。
  對於西氣東輸,我們所知甚少。徐青說,這項工程的浩大是史無前例的。輸氣管道從塔中出發,穿過新疆、甘肅、寧夏、陝西、山西、河南,跨越三山一塬和黃河過長江,直到上海。用朱鎔基的話來說,叫“濃濃一筆八千裏”!哦,果然是史無前例!一席話讓我突然覺得有幾分不安,我的筆下能寫出這樣的氣概嗎?
  飛機載著我們西去。白雲、遠天,山川、河流,讓我突然想起聞捷先生的《西去的列車》,但那些優美的詩句早已淡忘,留在腦海裏的隻是一片朦朦朧朧的韻律和節奏,這和飛機的轟鳴漸漸融為一種新的意境。飛行約一個多小時後,驀地從窗口看到地麵上閃光的黃河,河的一側是灰蒙蒙的大山,沒一點綠色,而河的另一麵卻是一派濃綠。簡直是一幅色彩分明的壯美畫卷。“天下黃河富河套”,大概就是指的這裏了。飛機下降,盤旋,不久便降落到了這一片綠色和玉宇瓊樓之中。這就是銀川了。
  晚飯是當地油建公司為我們接風,安排在一個十分講究的酒店。酒足飯飽,一夜無話。

“戈壁玫瑰”和“牧馬人”

  第二天正式開始采訪,目的地是陝北靖邊的一處工地。我們又要往東而去,但沿途還安排了兩個要參觀的地方,一個是西夏王陵,一個是西部影視城。
  從這天開始,如徐青所說,我們改乘兩輛汽車。車是日本進口的,車的彈性極好,坑坑窪窪的路麵上也感不到顛簸,非常舒適,專用於沙漠戈壁的長途跋涉,石油人稱其為“牛頭”。之後的半個多月中,我們換了若幹次車,但全都是“牛頭”。
  “牛頭”出了銀川,沿著寬闊的公路行駛,不一會兒便看到一處巨大的圓形陵墓,獨立於寬闊的灘地上,背後是高聳的祁連山脈。但我們沒有去陵墓的近處,隻參觀了前麵的博物館。博物館十分壯觀,內容也極豐富,整個西夏王朝的曆史在這裏作詳盡的展示。走馬觀花之中,我突然發現西夏的文字竟是那麼美。形如漢字,但很多字的筆畫都比漢字要多,再細看,竟連一個字都不認識。這些字排列在一起給人一種特別豐滿的美,以致讓我癡迷地看了一處又一處,不願離開。為了這份癡迷,我後來真搞到了一幅碑帖,至今還掛在我家中,我將其既當書法也當畫幅來欣賞。
  博物館外有不少賣旅遊產品的攤點。我愛石,尋尋覓覓,果然發現了一種怪石。此石如許多花瓣無規則地粘合在一起,也像是一簇花,但無豔麗的色彩,僅是灰褐而已,上麵還粘有一些細小的沙粒,呈現一種樸實無華之美。顯然它產於戈壁大漠。我問女攤主,這叫什麼石頭。女攤主不假思索地答:“戈壁玫瑰。”啊,這名字很有詩意!但還沒等我說出這句話,站在我身邊的虞文琴便開口了:“戈壁玫瑰?太好了,這簡直就是一首歌詞啊!”哈哈,她太有靈感了!不愧為《詞刊》主編!因為昨晚聊天時徐青給我們介紹過,幾天後我們要在戈壁灘上采訪一個“三八女子焊接班”,那是一群來自河北廊坊市的姑娘,遠離城市到戈壁,烈日風沙中做出了令人佩服的業績,是整個西氣東輸線路上一個獨具特色的亮點。這一題材本身就有了歌唱性,隻不過需要選擇一個好的切入點或角度。靈感往往會在瞬間產生。我似乎也想到了,但虞文琴卻已脫口而出,占了先機。我想她肯定會用“戈壁玫瑰”來寫那個女子焊接班了。這首歌已經是屬於她的了!我要寫的話,隻能另謀出路。
  我和虞文琴每人買了一朵“戈壁玫瑰”。
  我曾參觀過長春電影製片廠,也到過無錫的影視城,並深為那些耗資巨大的場景而感歎。但當我們走進西部影視城後,展現在麵前的卻完全是另一樣的景象。一如電影《紅高梁》、《新龍門客棧》中看到的那樣,荒涼、簡陋,似乎毫無裝飾,卻又全都是裝飾。黃土的顏色是這裏的主調,點綴著不多的綠色是一些駱駝草,幾乎讓人覺得這座“城”真不值幾個錢,卻又不能不承認它別具風情。這不能不讓人深深佩服它的創建者——著名作家張賢亮先生。這位從大上海流放到此的“牧馬人”,先以小說成名,後以下海揚威。我站在電影《紅高梁》中轎夫們穿過的土門洞前,心中默默地審視著這位作家的形象,我好像感到他將遺傳基因中的某個部分與這個時代在這裏實現了無縫對接。我也似乎在透過那個門洞,努力地窺視著他那獨特的“靈與肉”。

在塬上,在河邊

  午後,我們終於到達了要采訪的目的地。這是一處黃土塬。正在施工的工地用串起來的小彩旗圍著。挖掘機已挖出一個數十米大的深坑,像巨無霸一樣的鋼鐵設備,長一副我們絕對看不懂的模樣,正在被安裝在大坑裏。工地的負責人領我們參觀,首先告訴我們的是安全要求,絕對不準抽煙,絕對不準跨出小彩旗外半步。我們被要求戴上了紅色的安全帽,穿上工作服,規規矩矩站在了大坑邊沿聽他作介紹。他說,這裏要建設的是一個大型加壓站。正在安裝的設備是從美國進口的,要將從新疆送過來的天然氣在這裏加壓後分兩路輸出,一路到北京,一路往上海。這裏就是一個樞紐。我們的想象立刻帶著一股豪氣,在未來的時空裏張開了翅膀,飛向千裏之外的北京,飛往更遙遠的東海岸邊。接著又聽他給我們詳細地講解機器的性能、施工的進度等等。我們似乎在認真地聽著,實際大都聽不大懂。我想,這不就像是水管上的一個“三通”嘛,隻不過大得出奇,複雜得出奇。因為對於我們來說,能身臨其境,感受一下工地的氣氛就夠了,小小一首歌中不會寫到那麼多細節,實在是有點對不起他的辛苦了。而在大坑裏施工的工人們不停地忙碌著,小小的身影似乎離我們很遠,他們也好像並沒感到有一夥人來到了這裏,並要為他們寫一些叫做歌曲的東西。
  塬上的風吹著,卷起了一陣黃塵,將那些在坑裏的工人頓時淹沒了……
  離開工地,我們被領到一個山坡上,要看一眼正在往這裏鋪設的輸氣管道。管道在對麵山口上,遠遠可以看得見。一條漆黑色的管道已通過山口。但我們實在不知那管道會怎樣越過這個山穀,去到那個加壓站與那些龐然大物對接。想象之中,我不得不感歎那些勞動者的了不起!相比之下,我們這夥寫歌的人是那麼微不足道。已是夕陽西下時分,山野靜悄悄,一幅蔚為大觀的場景就這樣凝固在我們的眼眸裏……
  這是我們與這項浩大的工程的初次接觸。
  當又一個黃昏到來的時候,我們已在寧夏中衛了。中衛有著名的風景旅遊區沙坡頭,我們要參觀的地方就在離它不遠處。暮色中,天上下起了朦朦細雨,我們的雙腳站在了黃河岸邊。這是一個穀地,兩山之間滾滾的黃河水奔湧而去,河心裏和兩岸有一排高聳的橋墩,橋墩四周還有密密麻麻的腳手架,一條管道從對麵的山上橫空而來,依托著橋墩架起的鋼梁飛過黃河。仰望之中,便有頭暈目眩之感,整個畫麵雄渾得給人以驚心動魄的震撼。西氣東輸的管道在這裏第一次跨越黃河,之後還要在山西和河南進行兩次跨越。真是不可想象!
  在這裏施工的是重慶的一支油建隊伍,我們事先已又一次被告知,絕對不準抽煙。負責人用濃濃的川音解釋說,西氣東輸工程聘請的是國外的監理公司,執行的標準叫HSE,對環保、安全、職工生活的要求特別嚴格。任何人的腳步都不能越過所劃定的施工範圍。被破壞了的植被在作業完成後必須複原。這位重慶漢子還告訴我們,他們的一支施工隊伍中有人在工地上扔了一個煙頭,被查了出來,這支隊伍立即被辭退回了重慶。至此,我才明白為什麼每一個工地都把不準抽煙強調到那麼嚴厲的程度。
  晚飯就在工地吃。廚師用又辣又香的川菜招待我們,盛為豐富。負責人還告訴我們,職工們日常的飯菜講究營養配餐,吃得很好。這也是HSE標準所規定的,不能有半點馬虎。我們常說以人為本,但往往是掛在嘴上的,看來倒是外國人比我們更求實際。
  入夜,我們返回中衛市,腦海裏卻依然回蕩著黃河的水聲,飄浮著那淩空飛架的管道……

耳朵與蘑菇

  金武威、銀張掖、嘉峪關、敦煌……
  在古涼州,我們與“馬踏飛燕”親密接觸,在敦煌的鳴沙山上,留下了我和馬金星、虞文琴、徐青忘情跳躍的鏡頭,留下了張卓婭在月牙泉邊騎駱駝的倩影……
  藍天,荒漠,雪峰。
  烈日炎炎,海市蜃樓。
  昏昏欲睡。
  講故事吧。
  故事最多的居然是張卓婭和馮世全。我發現卓婭很注重著裝,每天都要換一身打扮。她的普通話中仍有濃濃的吳儂軟語之韻味,說起話來細軟而文靜,一笑之間還會露出些許羞澀。這個形象,讓我想到人們常說的“小家碧玉”。我心中的這一看法,也是暗地將她和虞文琴作了對比而產生的。那還是在1981年春,我頭一次參加中國音協組織的一次采風活動,住在武漢軍區招待所,軍區文工團的一夥人來看我們,其中就有年輕的虞文琴。個子高挑,身材苗條,舉手投足穩重而優雅。同行的詞作家曹勇與我耳語說,我們的這一位詞壇女將好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後來,虞文琴調到了北京,先在《歌曲》編輯部任編輯,我有時去編輯部,見過幾麵,算是認識,而一起參加創作活動,這也是頭一次。
  張卓婭的故事多是文藝團體中的趣聞軼事,故事中的人大都是耳熟能詳的名家。小小故事,從她嘴裏講出來竟是那麼有滋有味,常引起一車歡笑。老馮在音樂界交友很多,作詞的作曲的唱歌的,好像幾乎沒有他不認識的。所以常在張卓婭的故事中大聲地插話作補充修正,得意時還會放聲大笑,這樣一來,車內便熱鬧了。而老馮自己講的最有趣的故事是關於他的“耳朵”。早些年,老馮在某部隊帶一支文藝演出隊伍。一次坐卡車去演出,半路上車翻了,一車人全被甩到了土路上。老馮說,當他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很慶幸自己還活著,但感到臉上濕濕的,用手一抹,是血,再一抹,一隻耳朵沒有了。老馮趕緊在地上找耳朵,別人也幫著他找,在黃土中撥拉來撥拉去,終於找到了,那隻血糊糊的耳朵已沾滿了塵土,老馮拿起耳朵,在衣服上擦擦,又放在嘴邊吹吹,趕緊就攔車往醫院裏奔。還好,耳朵並沒壞死,居然又安上了。老馮將他吹耳朵的那個細節連比劃帶講,講得逼真而有趣,逗得大家前俯後仰地笑。老馮說,從那次車禍之後,他的耳朵便有點背了,所以說話老是聲音很大。
  車突然之間停了下來,這時,我們才看到路邊出現了一排土房,在茫茫的戈壁灘上特別顯眼。前一輛車上接送我們的石油人招呼我們下車,這裏有廁所。我們剛一下車,便看見十來個孩子圍了上來,一個個都是黑紅黑紅的麵孔,十分健壯的樣子,有兩片“高原紅”的臉蛋純真樸實可愛,衣服也穿得花花綠綠。兩位女士和老馮立刻喜歡上了這群孩子,便招呼孩子們一起照相,而我和馬金星卻發現路邊上還擺著幾個紙箱,過去一瞅,裏麵裝著的是幹蘑菇。那蘑菇隻有小指頭肚那麼大小,用線串著,拿在手裏便有一股香味撲鼻而來。賣蘑菇的是一個中年男子,給我們介紹說,這蘑菇是戈壁一寶,產量極少,且隻有這個地方才有,很難得。於是,我和馬金星便每人花一百元買了一串。
  又上車。司機對我們說,這蘑菇買值了。非常好吃。放到北京一千元都買不到。又說,他返回來時也要買。老馬立刻高興起來,舉著那串寶物大喊:“賣蘑菇啦!一千元!誰買,誰買?”沒顧上買蘑菇的人臉上都訕訕的。後來回到北京,我發現那磨蘑菇果然是味道特佳,是我有生以來吃到的最好的蘑菇。我就想,在那樣的戈壁灘上,這東西是經過怎樣的艱難才生長成的啊!少雨,隻有熾烈的陽光和風沙,一生也就長小指頭肚那麼大小,卻蘊涵了讓人吃過就忘不了的味道。若不是凝結了天地之精華,怎能有這般神奇?

小黑妹

  又是一路飛奔。
  依然是無邊的荒漠。
  離開公路,車拐向戈壁更遠的腹地。
  塵土飛揚,不知所向何方。
  哦,到了。一眼看到的就是望不到頭的黑色管道。有人說,旁邊就是那個女子焊接班所在的工地。
  接待我們的是工地的負責人和女子焊接班的兩個班長。都是一臉黝黑的風霜。一身黃土風情。
  先看宿舍。整齊的板房,圍成一個院落。進屋,幾張上下雙層床,如部隊戰士的床鋪,整潔,卻是花花綠綠。牆上掛著小圓鏡,明星靚女,還有孩子的照片。一張桌子,幾本書。
  哦,有一個床頭上還擺著化妝品。
  我問:“你們在這裏還化妝嗎?”
  答者抿嘴一笑:“很少。偶爾也化一次。給自己看,互相看。看完就嘻嘻哈哈地擦掉。女孩子嘛。”
  又問:“這張孩子的照片……”
  又答:“哦,有的人已經是媽媽了。”
  院裏來了水罐車。
  她們說,這是洗澡用的水。每天都要洗澡。水是從很遠的地方拉來的。
  接著到工地。好深的沙土,一腳踩下去沙土便埋了腳麵。一步一挪,就像冬天踏在深雪裏。但腳上感到了沙土的發燙溫度,褲腿也變成黃土色了。
  工地同樣用兩道連在一起的小彩旗攔著。與小彩旗並行的便是望不到頭的黑色管道了。但兩道小彩旗之間的距離卻不寬,說是隻有25米。車來人往,管道設備,施工轉場,都被嚴格限製在這25米寬的地麵上。我們聽到這樣的解釋:戈壁灘的表麵其實是有一層硬殼的,那是經過漫長長的歲月才形成的,卻依然十分脆弱,一旦被告破壞,又需經過漫長的歲月才能恢複。所以,即使是這樣浩大的工程,也隻允許在25米寬的地麵上進行。
  這是我們與管道的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直徑半人多高,管壁也很厚,全部從日本進口。這些管道要埋入地下,埋設前要一節一節進行焊接,焊接的質量要求極高。先用人工焊接,然後用焊接機再焊一次。而擔任人工焊接任務的正是這個女子焊接班。
  焊花閃閃。我看到有兩個姑娘正在作業,於是便悄悄走了過去。
  黑色的管道離開地麵懸空橫在身體的上方。她們躺在黃土裏仰麵作業,小小的身軀在管道之下顯得那麼弱小。她們並沒發現已近在她們身邊的我,一人舉著麵罩,一人手持焊槍,麵前焊花劈哩叭啦。安全帽之下,幾乎看不清她們的臉麵。頭頂是炎炎烈日,我卻發現她們身上穿著的卻是厚厚的皮衣,腳下是一雙翻毛的皮鞋。顯得十分笨重。我想,這副裝束肯定是為了不被焊花灼傷,但我似乎立刻感受到了她們身上的那份熱,甚至是衣服內那流淌著的汗水。就在我默默注視著她們的刹那,一股狂風呼嘯而來,她們的身影被瞬間淹沒。狂風使她們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狂風過去,她們發現了我,卻什麼也沒說,隻是那黑黑的臉上向我露出燦爛的一笑。而這一笑,卻使我止不住熱淚盈眶。因為那兩張黑黑的臉上,沒有任何脂粉,卻沾滿了汗水和沙土。我就想,若是我的女兒,我會讓她來做這樣的工作嗎?當今時代,又有多少父母能像她們的父母呢?哦,還有,那個照片上的孩子,她豈不也成了留守兒童?此時,我真想找到那位當媽媽的女焊工……
  她們的形象,在當今時代可說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另類”了!
  就在工地上,女子焊接班的兩位班長拿來了一麵藍色的旗子,旗子很大,上寫“西氣東輸工程三八女子焊接班”。她們要我們每人在旗子上寫下一句話,並簽名。這一行中,我的年齡最大,所以由我先寫,我寫了:“你們讓我感動!”這沒有一點虛假的成分,我真的被她們感動了!後來發表在《歌曲》雜誌上的一組照片中就有這一張,仔細瞅,我仍能找到我的這句話。
  不出我所料,後來,虞文琴果然用一首《戈壁玫瑰》寫了這個女子焊接班,她寫得很美,也很有意境。而我卻選了另一個角度,寫了一首《小黑妹》——

圓圓的鏡子裏那是誰?
不再是媽媽的白玫瑰;
圓圓的鏡子裏那是誰?
是戈壁灘上的小黑妹。
哈……小黑妹,
哈……小黑妹,
炎炎的驕陽為你化了妝,
烈烈的風沙為你描了眉,
對著鏡子你笑啊笑,
笑啊笑,
黑黑的小妹你為啥淚花飛?

圓圓的鏡子裏那是誰?
不再是爸爸的嬌寶貝;
圓圓的鏡子裏那是誰?
是石油姑娘小黑妹。
哈……小黑妹,
哈……小黑妹,
沉睡的化妝品你別委屈,
派上用場你總還有機會,
西氣東輸我走戈壁,
走戈壁,
黑黑的臉兒也是靚靚的美。

  這首詞譜曲後在當年的征歌中獲一等獎和二等獎兩個獎。一首由蔣祥斌作曲,總政歌舞團王麗達演唱;另一首鄒鳳、顧昭華作曲,中國交響樂團合唱團演唱。之後的幾年中,又先後有十多首曲子在各地刊物發表。

星星峽

  采風外出,總要隨身帶一冊地圖,這也是多年的習慣了。
  打開新疆地圖,很快就找到了要找的三個字:“星星峽”。
  徐青早已告訴我們,前麵要經過一個地方,叫星星峽,曾是個小鎮,很有名。於是,一路上便不時地會向車外看看,似乎在盼望早一點看到那個有名的地方。但一次又一次,始終不見人煙,目光總是被滿眼的蠻荒掩埋。
  徐青原在北疆福海搞石油多年,他說這條路他走過許多次。當年從內地進疆的石油大軍中,很少有沒走過這條路的人。因為自古以來,這條路便是從河西走廊通往東疆的必經之路。星星峽便是古絲綢之路上的險關要隘。兵家必爭之地。內地和新疆在這裏分界。現在鐵路從其南麵而進疆,公路仍要走星星峽,叫312國道。
  星星峽的確很有名。當年林則徐遭貶由此入疆。左宗棠率6萬湖湘子弟也由此入疆,並栽下了“引得春風度玉門”的左公柳。1937年,李先念率西路軍左支隊一路與馬步芳浴血奮戰,到星星峽時隻剩下427人,也正是在這個蠻荒之地與前來接應的陳雲會合……
  一路的慢上坡,感覺像剛剛離地的飛機。漸漸看見了山,看見了一個山口。
  “星星峽到了。”
  司機將車停在了一個修車鋪的門前,我們滿心狐疑地下車來,左瞅右看,卻不見小鎮的模樣。
  “這就是星星峽鎮。沒錯。當年油田剛開發時,人來車往,很熱鬧了幾年。”
  啊,這就是小鎮?一排平房,全長不足二三十米。一家是修車鋪,一家是雜貨鋪,還有一個小飯店。之外就什麼建築都沒有了。這也小得太出奇了吧?
  我不由地想起十多年前的那次達阪城之行。那次是在烏魯木齊開會,會後,是旅遊,到吐魯番、火焰山、交河故城,中間還要路過達阪城。說到達阪城,誰都會立刻想到王洛賓先生的那首歌——《達阪城的姑娘》。這首好聽的歌,讓達阪城出了名,讓達阪城成為人們心頭的一個向往。所以,一說要去達阪城,誰的心中都會唱起“達阪城的姑娘辮子長,兩隻眼睛真漂亮”。但結果卻使人大失所望。達阪城座落在一個穀地,公路邊上十幾間房屋之外,什麼都沒有。甚至連個姑娘的身影都看不見。“這就是達阪城?這就是達阪城?”人們心上嘴上都在這樣問。心中的想象和眼前的景象隻能讓人想笑卻笑不出。我想,到過這裏的人以後恐怕是再也不想唱那首歌了。
  看來,藝術可以塑造美,但有時也給人預製了失望。
  眼前的星星峽不又是一個達阪城嗎?甚至比達阪城還達阪城啊!
  不。靜默之中,我似乎正在感到一種不同於達阪城的東西正在心頭滋生。朗朗天際,無垠曠野,星星峽孤零零地佇立在天地之間。天低低地垂著,好像伸手就可觸摸。山口上黑色的山體威嚴地聳立著,好像拒絕人們與它接近。聽得旁邊有人說,那山上還留著戰爭年代的碉堡,近處還能看得見槍眼。又說,這山就叫星星山,是天山山脈的分支。山上產石英石,品質極好,晶亮閃光,一顆一顆,都像星星,或許星星峽的名字就是由此而來?又聽徐青說,當年從內地進疆的石油人都要在這裏歇腳,為的是向家鄉告別。因為星星峽就是內地和新疆的分水嶺,也是這一路走來的最高處。過了星星峽,就好像是他鄉異地了。許多人在這裏都灑下過熱淚……
  絲綢之路上的駝鈴聲,遭貶的林則徐,一腔豪氣的左宗棠,身處逆境的西路軍,還有那一批又一批有笑也有淚的石油人……遠遠近近的曆史竟在這樣一個山口會合了。星星峽的天地似乎在一瞬間為我展開了一個可以無限想象的空間,我竟然被感動不已!這種感動是說不出的,卻填滿了我的情懷。
  於是,眼前的星星峽便不再像心中的達阪城!
  車越過山口便一路向下。峽穀漸深,四周群峰聳立。從穀底看山,山顯得很高很高,山石黑得可怕,呲牙咧嘴,寸草不見。據說這就是一條幹穀,因風蝕作用形成。走在這樣一個地方,竟覺得好像到處暗藏著咄咄的殺氣,讓人感到心悸、窒息。哦,這是我見過的最可怕的山穀了。難怪當年左宗棠曾留有這樣的詩句:“巨斧劈山膚,山靈骨筋粗”。他看到的都是山的粗粗的“骨筋”。他看到的山峽麵目可猙,像張牙舞爪的野獸,於是曾將“星星峽”改稱“猩猩峽”。可見此地之險惡。但我忽地看到路旁有一路標,寫著“榆樹溝”三個字。啊,沒有一棵榆樹的地方怎麼叫“榆樹溝”?百思不解。
  “牛頭”就在我的百思不解中沿著蜿蜒的路前行,一個多小時後,眼前豁然開朗。大片的紅柳,駱駝草,還有蘆葦、飛鳥。長長地呼一口氣,回頭望去,那黑色的大山還在不依不饒的高聳在天地之間,像一堵不可攀越的大牆,它的背後儼然是一座魔鬼城!
  就此,星星峽永遠矗立在我的心中。
  後來,同行的兩位詞家都沒寫星星峽,隻有我寫了。為石油人而作。


在西部遼闊的藍天下,
佇立著星星峽。
走東闖西的石油人,
請在這裏歇歇吧。
星星在這裏低低垂,
星星在這裏會說話。

摸一摸天上最亮的星,
那可是你的她?
貼著那份祈盼的情,
心裏的話兒說說吧。
哦,星星峽,星星峽,
星星的目光是祝福,
星星的目光是牽掛。

西去的大哥你走過星星峽,
就望見了那長長的葡萄架,
往東的大哥你走過星星峽,
別忘記帶上甜甜的哈密瓜。
哦,星星峽,星星峽,
石油人腳步踏出的路,
紅柳正開花。

  這首詞也被評為西氣東輸征歌中的優秀作品,獲三等獎。網上流傳的這首歌是由熊大果作曲,漢傑和閻娜演唱的。

孔雀河的姑娘

  哈密是一座盛滿陽光的小城。寬闊筆直的馬路看不見幾個行人幾輛車。有的隻是耀眼的陽光,湛藍的天,潔白的雲朵。在這裏,可將你的胸懷毫無保留地打開;在這裏,你可以肆無忌憚地吐故納新;在這裏,你還可以仰麵虛目,讓目光與白雲慢慢地交融。這裏是我們進入新疆後的第一個落腳地,站在陽光下,我由衷地想說,新疆,真讓人心曠神怡!後來,我在一首叫《大愛無邊》的歌裏寫下過這樣幾個句子——

這裏的天,一片湛藍,
有幾朵雲,也白得耀眼;
這裏的地,一望無際,
有雪山冰峰,也很遙遠。

這裏的大漠,起伏連綿,
不知哪裏有夢中的樓蘭?
這裏的戈壁,無遮無掩,
海市蜃樓裏可有葡萄園?


  可惜在哈密市隻停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便開始了此行最長的一次跋涉。我們要經鄯善、吐魯番、托克遜,直達塔裏木油田所在地庫爾勒。
  路過吐魯番自然要路過火焰山和葡萄溝。這兩個地方我們都去過,但在火焰山前我們還是停了下來。其實,我知道這裏並不是真正的火焰山。火焰山要繞到山後,還有很長的路,那是一個赤紅色的山穀,夾在赤紅色的山崖之間,溫度極高。進入火焰山時,頭頂要捂一塊濕毛巾,卻也抵擋不了那撲麵而來的灼熱。那裏有千佛洞,有紅沙礫堆成的雕塑,還有一峰供人照相留影的無助地忍受著酷熱的駱駝,而穀底竟也長有綠樹、花草。我們如今停留的地方,隻是火焰山的背後,看似紅色的山脈橫在公路的遠方。十年之間,這裏儼然已被開發成了一個旅遊市場,賣旅遊產品、水果,假古董。一座座帳篷,一峰峰駱駝,甚為熱鬧。更有不少漂亮的維族小姑娘穿著鮮豔的民族服裝,熱情地拉你一起拍照。我們都不能拒絕地在姑娘們身邊留下了身影。自然,這是要付費的。啊!未到火焰山,卻感受到了火焰山之“火”。
  正是吃葡萄的季節。為了吃一串葡萄溝的葡萄,我們在葡萄溝的口上駐足。馬金星買了一堆葡萄,給大家分了,我們便沒再往溝裏去。但十多年前的記憶又浮現在腦海。再往前走就是一條很長很深的溝。一進入溝內,所有的活動便都在高高的葡萄架下了。隨意地徜徉,看到的是一個葡萄的世界。還可以看到神奇的“坎兒井”,喝一口冰涼的井水;可以看到濃濃風情的歌舞表演,可以坐在地毯上吃著葡萄和維族老人拉家常。溝裏有露天的小飯店,賣囊,也賣麵食。那一次,我買了一個很大的圓圓的囊,將中間的部分吃光,特意剩下邊上那最厚的一圈,作樂似地戴在了脖子上,一路回到烏魯木齊。後來又裝在箱子裏帶回北京,掛在家中的牆上,左右端詳,儼然也是一件特殊的工藝品……
  到達庫爾勒,已是傍晚時分。這一路奔波,竟長達十一個小時。想起人們常說的那句話:“不到新疆,不知中國之大”。
  進得一處綠樹濃蔭的大院,突然感到好像終於走出了荒涼回到了北京。垂柳、白楊、洋槐,還有遍地的花朵。這就是塔裏木油田的所在地了。一路的疲憊隨之消失。
  去看孔雀河吧。那是一條王震將軍的兵團人開掘的人工河,穿城而過,據說是一條美麗的河,庫爾勒的標誌。河就在住處的大牆外。但那時這條叫做孔雀河的人工河卻並非像孔雀那樣美麗。河道不是很寬,岸邊也無多少綠樹,更沒有鮮花,隻有一群一夥的小孩子們在戲水。讓興致勃勃的我們不免有幾分掃興。但當我在十年之後的2013年隨全總文工團創作組又一次來到這裏時,孔雀河真的像一隻孔雀了。寬闊了幾倍的河麵上倒映著遠遠近近的高樓大廈,岸邊上平展開闊,陳列著極具現代感的雕塑、亭台,綠樹花壇。遊人如織,小船蕩漾,更有一群白天鵝和數群野鴨在水麵上悠閑地漂浮著,吸引著岸上無數的鏡頭……
  時間再回到2003年那個傍晚。
  我們的晚飯被熱情的主人安排在一個叫做恰爾巴特的葡萄園裏。庫爾勒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城市,以蒙古族最多。“恰爾巴特”在蒙語裏是姑娘的意思。吃飯是在一個爬滿葡萄藤的玻璃大廳裏。客人很多,邊吃邊看歌舞表演。油田還特意讓一位副局長陪著我們,這顯然是一個高規格的款待。表演就在大廳的中央,青一色的維族姑娘,一個個都很漂亮,豔麗的服飾、優美的舞姿,一招一式絕不次於專業團體的演員。我是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看這樣的表演,有點著迷,有點激動。但突然聽到那位副局長有幾分生氣地說:“菜上的太慢了。不在這裏吃了,到街邊上去吃羊肉拌麵。比這菜好吃多了。”客隨主便,我們隨即起身,但我實在是還想再看看令人眼花繚亂的表演。
  一聽說要去吃羊肉拌麵,最高興的是老馮。老馮愛吃麵,堅守著山西人的本色。不管走到哪裏,假如問老馮想吃什麼,老馮就是一個字:“麵!”所以,此時的老馮便說:“好啊,羊肉拌麵!”其實,我對羊肉拌麵更是情有獨鍾。記得有一次在北京長安商場背後的一個新疆人開的小飯店裏,我與幾位朋友偶然吃了一次羊肉拌麵,一小碗味道特別好的炒羊肉,油辣辣的,拉條子隨便吃,那味道絕了。以致讓我深感“相見恨晚”。幾個月後我又約了朋友去到那個地方,那飯店卻已無蹤影,變成一個亂糟糟的工地。所以,這會兒一說新疆的羊肉拌麵,當然也就有幾分喜出望外的興致了。
  那位副局長又說:“新疆的羊,吃的是中草藥,拉的是六味地黃丸。所以,羊肉也就特別好吃。”
  小飯店真是在孔雀河的路邊上,露天擺有桌椅。我們就在這裏開吃。果然名不虛傳。羊肉好吃,麵條還有一股特殊的麥香,是內地吃不到的。我們三位男士胃口大開,吃了一碗又一碗。原來馬金星這個天津人也對羊肉情有獨鍾。隻是兩位女士卻吃的默默無言,優雅地對待著那一大盤的拉條子。
  飯後,我們步行回住地。踏著燈光,我突然又想起了那舞姿優美的“恰爾巴特”,心中跳蕩著那急促的手鼓敲打出來的節奏。

你的秀發攪亂了葡萄架下的風,
你的彩裙暗淡了身邊的花叢,
你的舞步讓藍天綠洲與你一起旋轉,
你的歌聲讓大漠流沙駐足聆聽。
啊,
孔雀河的姑娘恰爾巴特,
你為什麼讓我一見鍾情,
我已把你深深愛戀,
手鼓就像我跳蕩的心。

你的手指采摘著夜空裏的星,
你的臂膀抖落了冬不拉的琴音,
你的眼睛斟滿了葡萄美酒的甜潤,
你的笑容點燃了塔裏木的霓虹。
啊,
孔雀河的姑娘恰爾巴特,
你為什麼這樣美麗迷人,
我已不能離你而去,
明月就是我守望的心。


  這是我後來寫下的一首叫《孔雀河的姑娘》的歌,於顯文作曲,發表於《歌曲》雜誌。

石油人的故事

  要進大沙漠了。塔裏木油田派一位姓史的工會幹部陪我們一路前行。小史三十多歲,熱情、勤快,很愛講話,一看就是搞宣傳的,常接待客人。“說拉彈唱,打球照相,迎來送往,帶頭鼓掌”是他的本行。這一行我很熟悉。
  小史已知我們對羊肉拌麵的感情,上車便說:“今天到四十五團吃拌麵,那裏的羊肉拌麵最有名,絕對讓大家吃個痛快!”接著,他便給我們講石油人的故事。很像是一個導遊。
  他首先給我們講石油人為什麼要穿桔紅色的工作服。他說這種桔紅在地麵上很顯眼,在沙漠裏就更顯眼,很遠很遠就能被發現,像城市街頭的紅燈,為的就是萬一在沙漠中迷路能被人很快發現並救援。他說他到這裏搞石油開發時還不到二十歲。那時的條件太艱苦,沙漠裏沒有路,沙漠車也很少。進沙漠主要靠步行,迷路是常有的事情。有一次他和幾個人走著走著就迷路了。在沙漠深處走了一整天,不知該往何處走。筋疲力盡,隻能等待救援了。他們停下來,等著。天上烈日炎炎,水也喝光了。他們便在沙上深深地挖一個坑,將臉伏在坑裏,靠那似有似無的一點濕氣維持著生命。就這樣,等了一個整夜,直到第二天下午,直升飛機才發現了沙漠裏的一點點的桔紅,將他們救了出來。他說,石油人的路就是這樣走出來的,石油人就是這樣創業的。
  他又說,那時在大漠裏作業的工人最受不了的是寂寞。一台鑽機,一排板房,不多的幾個人。之外便是無邊的沙海,起伏連綿。若是看到一棵紅柳或一棵駱駝草,那便好像看見了久別的親人。某年,一個鑽井隊養了一頭豬,人們一下班就圍在豬圈邊上逗豬玩,因為豬,這個工地上居然一下子增添了不少生氣。豬一天天長大,到該宰的時候了,但誰都不忍心將這個曾給他們帶來歡樂的夥伴宰殺。於是,大夥一致決定,將它送給附近的另一個鑽井隊。那個鑽井隊愉快地接受了他們的饋贈,卻也依然沒有把它宰殺,因為這頭豬也同樣給他帶來了歡樂。這個隊將豬養了很長時間,又轉送給了第三個隊。就這樣轉來轉去,最後又轉回了他們隊裏……
  小史還講了一個野駱駝的故事。那是一個大風暴之後的早晨,在一個鑽井隊的鑽塔下,他們發現了一隻奄奄一息的野駱駝。是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小駱駝。一定是在風暴中與媽媽走失了的小駱駝。人們將它弄回到住地,精心地嗬護著。野駱駝活過來了。他們去上班,就帶著它去鑽塔,下班時再把它帶回來。活潑綿善的小家夥給人們帶來無盡的樂趣,很快就成了他們家族中的一員。傍晚,年輕人們常在房前唱歌跳舞,野駱駝也和他們一起叫,一起蹦,那份熱鬧自是任誰都帶不來的。直到隊伍要轉場了,人們知道不得不和小駱駝告別了。於是,年輕人們特地為小駱駝舉辦了一場告別晚會。人們唱了許多傷感的歌,灑下了熱淚。小駱駝似乎也通人性,開始是默默地站著,聆聽著人們的傾訴,最後,它突然跳起舞來,亦瘋亦狂。人們說小駱駝跳的是“迪斯科”,大家都驚呆了。年輕人都跑過來在熱淚中與小駱駝擁抱。第二天一早,隊伍出發了,小駱駝還靜靜地站在工地遠送著他們,久久不願離去……
  小史的故事很多,讓我們感受了石油人所經曆的艱苦,也讓我們領略了石油人的情懷。我以一首小詞《石油人的故事》記錄了這些感受。


走了一走大戈壁,
看了一眼孔雀河,
從此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多了一首美麗的歌。

上了一上鑽井塔,
望了一望大沙漠,
從此多了一片新天地,
多了一片好景色。

哎,
走進了石油人的故事,
走進了石油人的傳說,
走進了石油人的情懷,
走不出石油人的苦與樂。


  這首詞由孫思源先生作曲,在西氣東輸征歌中獲三等獎。
  那一隻小小的野駱駝也曾久久地活蹦亂跳在我的心頭,我也寫了一首歌送給它。


這一個故事不是傳說,
石油人和野駱駝。
在那無邊無際的大沙漠,
有隻幼小的野駱駝,
無情的風暴讓它離開了媽媽,
在胡楊樹下忍受著饑渴。
它在痛苦中呼叫,
它在渴望中沉默,
當它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
就走進了石油人的生活。

一群朝氣蓬勃的好小夥,
精心嗬護著野駱駝,
善良的心靈給它安慰和溫暖,
它也給石油人帶來了歡樂。
它跟著年輕人跳舞,
它學著年輕人唱歌,
從此後每一個周末的晚會上,
它就成了耀眼的角色。

在那終於到來的分別時刻,
人們撫摸著野駱駝,
有多少祝福的話想對它說,
再把那清涼的水捧給它喝。
它向年輕人鞠躬,
它向年輕人致謝,
它跳著奔放的“迪斯科”,
慢慢走向無邊的大漠。

哦,
這一個故事不是傳說,
石油人和野駱駝。


  這一首叫做《石油人和野駱駝》的詞我未拿去發表,也沒有譜曲,放在這裏隻是為了說明一下石油人生活的一個側麵。

天邊的胡楊林

  四十五團,當地人都知道這是兵團人留下的名字。兵團今在什麼地方,沒有看到,但賣羊肉拌麵的一排房屋卻就在路邊。
  “好啊!名不虛傳!四十五團的羊肉拌麵!”老馮抹抹嘴,用一番讚美總結了這一頓得意的午餐。
  往前走便是輪台了。輪台這個名字,很小就在古詩中見到過。


君不見走馬川,雪海邊,
平沙莽莽黃入天。
輪台九月風夜吼,
一川碎石大如鬥,
隨風滿地石亂走。
            ——岑參《走馬川行奉送出師西征》

北風卷地白草折,
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
千樹萬樹梨花開。
           ——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


  唐朝詩人岑參曾幾度出塞,久佐戎幕,於天寶十三至十四年間數次踏上這方土地,並留下了這樣一些千古傳誦的詩篇。所以,一提輪台,這些詩句自然便已在我心中湧動。我遠遠地放飛目光,尋覓那一川大如鬥的碎石,卻終也不見,眼前仍是灰頭灰臉的無邊戈壁,不免有點失望。我們未進得輪台城裏去,隻與城擦邊而過,看到的是煙囪、樓房、綠樹。當然也看不見“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景色。看來,岑公當年的輪台與今天的輪台儼然是兩個天地了。公路兩邊的戈壁上有點點的駱駝草,還有隆起在地麵上的一堆又一堆的砂礫,像是堤壩,卻又是一截一截的,顯然是今人所為,到底何用?不得而知。
  “牛頭”將我們送進了一個整整齊齊的院落,小史告訴我們,這裏也是一個西氣東輸的站點。站內隻有保安和幾個工作人員,空曠而寂靜。原來,這個站點已經完工,留下幾個人看守著,抄抄機器上的數字上報,別無他事。後來我們才知道,一口油井或氣井,隻需幾個人守著就行了,人多了也沒用。
  10年後的2013年,我隨全總文工團創作組來到輪台時,這個站點已不再是主要的站點了,我們從這裏向北而去,要到一個叫卡拉2號的站點,那裏有西氣東輸的最大的氣井。卡拉2號在一片雅丹地貌的地方,沿途會看到越來越多的被風化的土丘而形成的奇形怪狀。正是夕陽西下時分,車就在這種叫做雅丹地貌的大地上拐來拐去地前行,有開闊的地方,也有溝壑、峽穀。隻是沒有人煙。這不由讓我想起曾到過的交河故城。舉目望去,有的隻是土林、土丘、土堡、土城,到底像什麼,任你想象。在一處很高的土崖前,我們停下來,領我們來的人說:“你們看,這像不像布達拉宮?”哦,夕陽正照在崖上,一層一層的崖頭,倒真像是層層宮殿,而且甚是雄偉。大自然就是這樣的神奇,讓你不能不感到驚訝,感到震撼。
  突然看到了一個門樓,卡拉2號終於到了。眼前這個西氣東輸最大的氣井卻隻是一個不大的小院。院內就是一口氣井。而這口所謂的氣井,我們看到的卻隻是一組立在那裏的機器設備。有七八個人,就負責管理這些設備。我們什麼也不懂,隻能感受到這極為惡劣的生存環境。天已暮色蒼茫,四周土崖林立,一個比一個奇特。鬼斧神工,雕琢出美麗,也雕琢出恐怖。工作人員說,這口氣井所在的地方,原先也是一處土丘,這一片平地就是將土丘推平了才有的。那一晚,我們就在卡拉2號過夜。狂風整夜地吼叫,真似鬼哭狼嚎,讓人心悸。而這些石油人,他們也和我一樣是這種感受嗎?
  2013年那一次,我們還曾在塔中附近的沙漠深處采訪過一對年輕的夫婦,他們也是一口井的守護者。在寂寞無邊的大漠裏,與他們相伴的隻有一條小狗。井口的機器孤零零地立著,上麵有一個表,他們的任務也就是每天把表上的數字抄下來報出去。夫妻倆是陝西人,在這裏已有數年,有兩個帶輪子的集裝箱,是他們的住處和放東西的地方。放眼四周,是望不到邊的大沙漠,起伏著沙漠的波濤。每隔幾天,有汽車來為他們送水和用品,那是他們最快樂的日子。我在他們的“房子”邊上發現了幾棵叫不上名來的小草,看得出來,有澆過水的痕跡,小草被他們小心地嗬護著,也許,他們將小草也當作是他們生活中有生命的夥伴了。他們滿臉的風霜,看到我們,好像眼睛濕漉漉的,我不知該與他們說點什麼才好。我想到的是,當北京上海等城裏的人們打開煤氣烹調美味佳肴之時,有誰會想到在遙遠的天邊、在塔克拉瑪幹大沙漠深處,還有這麼一對夫妻在為他們日日夜夜地守護著灶上那一團藍色的火苗呢?那一天,同行的三名中戲的學生脫光了腳爬到了高高的沙丘上又往下滑,高興的狂呼亂叫,我看到那一對夫婦麵無表情地望著這幾個年輕人,我真想不出那時這對夫婦心裏在想著什麼,也想不出他們是想笑還是想哭,更想不出他們將要在這裏守護到什麼時候?難道也會像這大漠永遠也望不到邊際嗎?但我心裏知道,那幾位年輕的學生,留在這裏的隻是一串腳印,而這一對夫妻留在這裏的,卻是生命中最寶貴的歲月。
  時間再回到2003年的這一天。車過輪台,拐向南行,路上的車輛漸漸多了起來。都是奔往和田方向的貨車和小車。
  小史說,前麵就是新疆最大的河流塔裏木河了,河兩邊有胡楊林。
  胡楊,這個名字不陌生。“活著三千年不死,死後三千年不倒,倒下三千年不朽”,這是前人留給胡楊的寫照。但我們誰都沒有過與胡楊的親密接觸。果然,車行不遠,便先看見了公路兩旁一片一片的胡楊樹。但樹都不大,也不成林。遠遠望去,樹都長得歪歪扭扭。樹葉也不繁茂,似生長得十分艱難,不少的樹已成枯樹。
  一座門樓,上寫“沙漠公路”;一麵水泥牆,寫了一些文字。我想看清那些文字,車卻一劃而過。
  好大一片胡楊林!
  小史讓車停了下來。
  這是一片起伏的沙丘。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胡楊。小史說,這是這個地方最大的一片胡楊林,來往的路人都要在這裏駐足,專程到這裏參觀者也很多。聽這番話的時候,我們的眼睛早已被那些粗大的、形象奇特的胡楊緊緊地拴住了。那些幾個人都抱不住的老樹,一棵,又一棵,幾乎無一例外地筋骨裸露,裸露中顯示著生命的扭曲,有的已經扭曲到了死亡。那些活著的樹上,都艱難地撐著一片綠色。粗大的樹身和那絕不繁茂的樹葉便好像對人們訴說著它活著的艱難和一種不屈的信念。而那些倒下的樹,無論是粗大的還是消瘦的,也都是筋骨裸露,身邊,都長滿一叢一叢的紅柳,正是紅柳開花的季節,那靜靜的火紅似乎是在虔誠地守護著這個世界上逝去的老者。小史讓我們看那些已經死去但依然站立著的樹。那些樹都好像擺出一副舞者的姿態,千奇百怪,讓人驚訝。仿佛是一群來自天外的舞者,裸體的舞者。小史又說,假如在夜裏看,像是群魔亂舞,他們將它們的舞蹈叫做“魔鬼迪斯科”。我想,這個叫法不好吧,叫做“生命迪斯科”豈不更美?那是一個個不屈的生命的象征啊!它們雖死,但仍在為曾經有過的生命曆程而狂歡!
  我們站在地上久久地凝望著,凝望著那些胡楊枝頭的綠色。它們在幹涸中堅韌地抗爭著,那是生命的表白,生命的宣言。它是無聲的,卻能震撼天下人心!我感到,我的心靈似乎在凝望中震顫著……
  後來,我們與那些老樹合影,與那些紅柳相依,但大家的表情卻好像一直都很凝重。胡楊林營造的氣氛就是凝重。在這些老者麵前,有誰能不肅然起敬?我從地上拾起一塊風幹了的胡楊木片,果然非常地堅硬而富有韌性,我將它收起來,一直帶回了北京,放到了我的陳列櫃裏。那是一個紀念,那裏有一種不能忘卻的啟示。


遙遠的天邊有胡楊林,
那可是大漠裏遠古的精靈?
遙遠的天邊有胡楊林,
那可是幹涸裏生命的抗爭?
就在那個黃昏我走過它身旁,
天幕上的夕陽映著胡楊林,
我久久地凝望,久久地凝望,
望啊,望啊,
那點點的綠色打濕了我的眼睛。

遙遠的天邊有胡楊林,
那可是大漠裏雕塑的風景?
遙遠的天邊有胡楊林,
那可是風暴裏剛烈的歌聲?
就在那個黃昏我走過它身旁,
天幕上的晚霞映著胡楊林,
我久久地聆聽,久久地聆聽,
聽啊,聽啊,
那無言的歌聲震撼了我的心靈。


  這是我後來寫下的一首詞,劉亞平作曲,潘秋演唱,曾參加全國首屆流行歌曲大賽總決賽。
  這一天,我們還得到了另外的收獲。在一棵大胡楊樹下,幾個新疆人在賣“古董”,從我們一下車便哇哇地招呼起來。所謂的古董當然是假的,但都是實實在在的物件卻不假,就看你喜歡不喜歡。我們都無一例外地買了一兩件。上得車來,都將所購之物拿出來展示。老馮最得意,他說買到了羊脂玉,買到了《清明上河圖》,每件隻花了50元。我們都說,老馮買值了。羊脂玉肯定是假的,但起碼是塊白石頭,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清明上河圖》肯定是當今河南人的手藝,但起碼可看到此畫的全貌。老馮哈哈大笑。我從一個半大孩子手裏買了一把青玉雕的小茶壺,還有一隻有內畫的小瓶,也各花了50元。總是一個物件,留作紀念,會讓我想起這個地方,想起那個孩子。這就夠了。

沙漠公路

  好像是在飄飛。前麵是一條望不到盡頭的跑道,飛馳的車,似要離開地麵,騰空而起,卻又一直在地麵上。
  筆直而有起有伏的公路兩邊,各鋪展著30米寬的綠化帶,似兩條長長的飄帶,伴著我們一路向前。在滿眼黃色的大漠裏,兩邊的綠化帶便是一道亮麗的色彩,是一道獨特的風景,讓人突然地感到一種新奇和興奮。說是綠化帶,實際上紅色是主調。因為那裏種著的主要是紅柳,還有一些叫不來的植物,也都是灰綠色的。小史說,這條綠化帶原本是加拿大投資,要作一個沙漠環保的樣板工程,但後來卻認為意義不大,不幹了。現在建成的這段公路和綠化帶是塔裏木油田自己搞的,全長近二百公裏,在這條路上奔馳,心情格外地舒暢。在塔中作業的工人們,每半個月換班一次,回庫爾勒休息半個月。小史感歎地說,來來回回,每當走上這段路,就真想唱一支歌。石油人最愛這條大漠路!
  小史還說,沙漠地下其實有的是水,打下去20多米就有水。綠化帶裏鋪有管道,用抽上來的地下水搞滴灌,這些紅柳才長得這麼好。我們把目光投向路邊,看那紅柳一片火紅,生長極茂盛,將身下的黃沙覆蓋得嚴嚴實實。每隔幾公裏,還會看到一處天藍色的板房,那裏住著養護綠化帶的工人。這美麗的景色正是他們的雙手精心嗬護的。我們突然發現綠化帶裏有小鳥在飛。好讓人驚奇。小史說,不隻有小鳥,還有兔子、蜥蜴、田鼠等小動物呢!
  路上來往的車輛很多,我們的前麵有一輛拉著蜂箱的車。蜜蜂就在車頂上和車的前後飛舞。在我們超車的瞬間,車前的擋風玻璃上劈裏叭啦撞死了不少的蜂,留下點點斑痕。小史便告訴我們,這條貫穿塔克拉瑪幹大沙漠的公路,已經將整個南疆連接了起來,十分繁忙。現在,石油人再也很少用得著步行跋涉進大沙漠了。
  夕陽西下,波濤起伏的大漠在晚霞中顯得格外地壯美。我們靜靜地欣賞著這番美景。火紅的飄帶,閃著夕照的公路,怎能不讓人浮想翩翩?
  啊,那麼多的紅柳都是從哪裏來的?這樣浩大的工程要多少人來幹啊?烈日下,風沙中,那流動著的桔紅,那些男男女女,那淌著汗水的臉龐……
  沙漠公路,無疑是石油人創造的一個人間奇跡!


奔跑的野駱駝停下了腳步,
眺望著一條飄帶在大漠上起伏,
矗立的胡楊林揮動著綠紗,
歡呼著滾滾車輪飛向大漠深處。
啊,
沙漠公路,長長的路,
連接著塔裏木的日落日出,
庫爾勒的姑娘恰爾巴特,
駕著車兒飛向心中的采油樹。

多情的紅柳愛上了這條路,
招來了小鳥野兔在路邊落戶,
千年的胡楊林不再寂寞,
綠蔭下迎來多少遠方的祝福。
啊,
沙漠公路,繁忙的路,
飛揚著石油人的歡聲笑語,
孔雀河邊的姑娘恰爾巴特,
為了歡樂的大漠載歌載舞。


  這是我後來寫下的《沙漠公路》。也是我對石油人創造的奇跡的一份深深的銘記。

大漠裏的蜻蜓

  塔中這個地名是新起的還是舊有的?我想應該是新起的。因為這個地方以前除了黃沙是什麼都沒有的,如同大漠中的許多地方一樣,隻是因為有了石油人的創業,才有了這個名字,而且也因它位於塔克拉瑪幹沙漠的中部,故名塔中。
  塔中是我們采訪的最後一站。
  當我們第三天在烈日下登上周圍最高的一個沙丘頂上時,眼前的塔中便一目了然。
  一個三層樓的賓館,是我們前天到達後的住地。賓館不大,檔次卻不低,堪比內地三星級酒店。一進門的大廳裏,正麵豎著一個巨大的魚缸,絕有半麵牆大小,漂亮的熱帶魚悠閑地飄遊著,遊出一種風景,遊出一種心情,也遊出一種讓人忘記寂寞,忘記艱苦的賞心悅目。而在剛剛踏進院子時,我便看到了一群鴿子,在賓館上空飛上飛下;滿院的花朵草地,有蝴蝶,也有麻雀飛來飛去;院子中央是噴泉,竟有幾隻蜻蜓在水麵點水。我好不驚異,深深大漠,這些蝴蝶、麻雀、蜻蜓都是從哪裏來的?沒有人能給我讓我感到滿意的解釋,於是,那天晚上我就寫下了這樣一首小詞——


蜻蜓蜻蜓,你來自何方,
什麼時候飛進了這千裏大漠?
你可是愛上了油罐旁的噴泉草地,
還是愛上了鑽塔下的花朵?
啊,
蜻蜓,你飛吧飛吧飛吧,
你什麼也別說,
讓我猜,讓我想,
看著你的美麗我心裏就快樂。

蜻蜓蜻蜓,你悄悄告訴我,
你從哪裏來到這千裏大漠?
你可是懂得了石油人的艱苦,
還是你懂得了他們的寂寞?
啊,
蜻蜓,你飛吧飛吧飛吧,
你什麼也別說,
讓我猜,讓我想,
看著你的飛舞我心裏就快樂。

  這是否是石油人在艱苦的環境中的一種特殊的感情?
  石油人為我們創造生活,是因為他們同樣熱愛生活。大漠深處小小的一個賓館,為我注入了一股濃濃的情!
  在賓館的旁邊,又是一個很大的院落,那裏有閃耀著銀灰色的巨大的油罐和空中彎來彎去的管網。我們已經參觀過了這個地方,整潔的院子裏幾乎看不到人影。當我們換上嶄新的工作服進到他們像實驗室一樣的工作間後,看到的是一群年輕人,都在電腦前忙碌著。他們要把從地下采來的氣或油,在這裏作一個最初的程序處理,然後再輸送出去。在沒有到這裏之前,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在大漠深處竟有這樣好的工作環境,而且是一群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在從事著這樣一些現代化的工作。就在昨晚,我們在賓館開了一個座談會,與會者便是這群年輕人。青一色的小夥子,青一色的石油學院畢業的大學生。從他們的臉上,我看到的是笑容、陽光;從他們的活語裏我聽到的是快樂、追求。我們還一起唱了幾支歌,他們說,接他們班的人已經到了,明天他們就要通過沙漠公路回庫爾勒休假了!
  一座高高的鑽塔,也在離賓館不很遠的地方。被一片紅柳包圍。塔下,堆放著一垛一垛鋼管、器材。我們已上過這個鑽塔。過去曾在電視中多次看到過鑽塔上的工作情景,但隻有真正的站在了鑽塔的平台上,你才會那麼真切地感到它的龐大和雄偉。鑽塔上的工作緊張而有序,一環扣一環。那些長長的鋼管,就在飛轉的過程中被送入了深深的地下,百米,千米。據說到了地層深處,這連接起來的鋼管還會在電腦的控製下拐彎,去到想鑽到的地方。這真是太神奇了。工人們各自忙碌著,根本顧不上與我們談話。有專人為我們講解,而我的腦海裏,眼前的畫麵和過去在電視上看到的畫麵漸漸融合到了一起。
  站在鑽塔上,一眼便看見了鑽井隊居住的那一排天藍色的板房。那裏是很舒適的。有空調,有電視,有專門的廚房,飯菜都講究營養配餐。也還有廁所。我在一間宿舍裏還看到牆上掛著一隻吉他。但這裏是青一色的男子漢,我們沒有看到有女性。然而我在後來卻寫過一首女性的歌——《媽媽,你又在想我了》。


媽媽,你又在想我了,
我發燒的雙耳聽懂了你的牽掛。
秋天來了,秋風涼了,
放心吧,我又我已換上秋裝了。
不要把我惦記,好媽媽,
我們的工房溫暖如家,
我正在燈下寫一首詩,
寫大漠,寫鑽塔,還有豔豔的紅柳花。
啊,媽媽,媽媽,
你若是夢見了海市蜃樓,
那是女兒為你寄去的一幅畫。

媽媽,你又在想我了,
我發燒的雙耳聽懂了你的牽掛。
夜已深了,又刮風了,
放心吧,我正喝著暖暖的茶。
不要怕我寂寞,好媽媽,
我已找到了快樂老家。
我好想為你唱上一首歌,
唱石油,唱新城,歌中還有我的他。
啊,媽媽,媽媽,
你若是聽見了遠方的駝鈴,
那是女兒為你彈奏的吉他。


  我坐在高高的沙丘上向更遠的地方望去,我說不清是在哪個波濤的背後,有一個同樣是由帶輪子的集裝箱圍成的院子,院子裏的沙土上還用鋼網鋪出一條條的路,那是一個石油勘探隊的住地。他們是找石油和油氣的,有幾十號人。每天由沙漠車拉出去布線。布線是一種艱苦的作業,就是把幾公裏長的電線一條一條按要求鋪在沙漠上,一次要覆蓋幾平方公裏的地麵,並安裝好炸藥,用爆破震動的方法探測地層深處的油或氣。我們就在這裏見到了三位年輕的姑娘。一個來自北京,一個來自西安,另一個來自四川。年輕的姑娘們長得都很漂亮。一個當廣播員,一個搞文秘,另一個好像是會計。其中的兩人是大專畢業。在這個隊伍裏,她們雖不幹一線工人的活,但畢竟也是遠離親人,遠離城市,實屬不易。但言談之間,看到她們都非常快樂,好像在她們心裏,這裏的生活並不比城市差多少。她們說:“這裏好像就是一個家,很親切,也不感到有多寂寞,幹慣了反覺得城市太噪雜。工作半年,休息半年。想家了,唱支歌。休息時就回城裏。工資還比城裏高許多,很不錯。”
  我這支歌,寫了她們,也寫了那些男子漢們。後來,作曲家曹賢邦和韓剛分別為這首詞譜了曲,並在中石化的征歌中獲獎,這兩首曲子我都非常喜歡,每聽到那女聲深情的歌唱,我便會想到那三位漂亮的姑娘,是她們在唱嗎?若不是她們,那歌聲何以有這樣的深情?當然也會想到那些年輕的和不再年輕的石油人。
  我們的采訪就在這沙丘上的靜坐中結束了。一路匆匆,行色盡在心中。一路風光,鋪展在來時的路上。馬金星突然站起來振臂高呼,好像要讓他的聲音穿越時空,飛向仍遙遠的天邊,而我們幾個全都脫掉了鞋襪,忘乎所以地從沙丘頂上一路下滑……
  幾天後,我們從烏魯木齊乘飛機返京,開始沉靜下來正式寫作。我又寫了《快樂吉他》、《這就是你》、《大愛無邊》、《老百姓的喜,老百姓的福》等幾首作品。
  西去之行,刻在了我心中,也刻在了我創作的裏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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