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年:第一次下礦井
第一次下礦井
在學校的三年裏,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莫過於第一次下礦井了。
根據教學計劃的安排,三年中學生要進行三次現場實習:第一年叫認識實習,第二年為生產實習,第三年是畢業實習。結合專業設置,學校和一些礦區聯係,建立了好幾個實習基地。近的有本省銅川、蘭州的阿幹鎮,遠的有安徽淮北、河北峰峰、東北撫順等。同學們都樂意去遠的地方,趁此機會,可以瀏覽祖國的名山大川。
我們班卻沒有那麼幸運,三次實習都沒有出省,而是去的銅川。
1957年6月的一天,同學們在實習老師的帶領下,乘坐鹹銅鐵路的火車,跨過渭河和涇河,穿越西安北部平原,經三原、富平,從耀縣進山,到達了原來叫做“北同官”的銅川市。
當時的銅川還是一個縣級市,城市建設和礦區發展正處在起步階段。這是一個典型的山溝小城。四周高高的黃土塬地,用多條由於水土流失而形成的溝叉連接起來。大同溝、小河溝、老虎溝、狼溝、雷家溝......形成了這個城市的地貌特征。在狹長彎曲的川道裏,一條鐵路、一條小河、一條馬路,占去了很大空間。經過解放以後幾年的發展,這裏已初步建成了具有城市功能的市政設施和商店、劇院。從老縣城到川口,一條分段叫做五、七、十裏舖的黃土石子鋪就的街道,綿延十多華裏。
聽老師講,銅川的煤炭資源非常豐富,開采曆史也很久遠。早在七、八百年前的北宋時期,同官的勞動人民在打井時,就發現了這種能燃燒的“黑石頭”。這次的認識實習,也叫參觀實習,目的是讓我們這些涉世不深的青年學生,對自己所學的專業有一個大概的了解。由於當時新建的礦井還沒有投產,我們的實習地點,就定在了已經開采20多年,解放後經過技術改造的老一礦——現在的史家河礦。
經過一個星期的安全教育和地麵參觀,我們終於要下井了。
同誌們都清楚,在五十年代,沒有電視,也很少看到有關煤礦的電影,同學們對煤礦井下都抱有很深的神秘感。今天,當大家身著工裝、頭戴礦燈、腳穿膠靴走向井口的時候,心裏不由流露出既興奮又膽怯的神情。
下井的容器叫“罐籠”。當我們十多位同學踏進罐籠並關上安全門後,“當當當...”信號一響,絞車就啟動了。罐籠以每秒數米的速度下降時,感覺真是飄飄欲仙。頭頂上井筒裏的淋水聲和耳邊呼呼的風聲交織在一起,好象進入了龍宮寶殿。速度真快啊!約莫一分來鍾,我們就來到了100多米深的井底。無怪乎礦工們都調侃說,是神不是神,一天要駕兩次雲!
井下是另外的一番景象:這裏燈火通明,房子就象西安的城門洞;滿載煤炭的礦車,烏龍般穿梭奔騰。在老師和帶隊師傅的指引下,我們懷著好奇的心情,首先參觀了井底車場附近的硐室:變電所、水泵房、調度室、機車 修理庫、材料庫等,受到了各個崗位礦工師傅的歡迎。
想要去看直接出煤的地方,跟你說,那還遠著呢!
穿過千米的運輸大巷,我們乘坐的電機車,停在了一個車場附近。帶隊的師傅說,一水平的煤早已經采完了,現在我們要去的采煤工作麵,是在二水平,必須要下一個200多米斜坡的絞車道,才能到達采煤地點。此時,為 了使同學們能安全向下步行,拉煤的絞車停止了運轉。大家互相摻扶著向濕滑的絞車道走去,約莫半個小時,我們才到了二水平的車場。又走了一段平巷,再往前,就象進山一樣,路越來越難走,巷道非常低,有時得匍匐爬行。就這樣,我們跟隨師傅,在迷宮般的巷道裏拐來拐去,到了出煤的“掌子麵”,個個都已氣喘噓噓,汗流浹背了 。
這裏是煤的海洋。煤層高約1米2、3,在礦燈的照耀下,上下岩石之間,80多米長的煤牆閃閃發光。密集的支柱一排一排,好象進入了原始森林。同學們那見過這麼多的煤啊!師傅告訴我們,這叫做“長壁式”采煤法,比落後的挖洞式老采,資源回收率要高得多。順著煤牆,安裝著長長的煤溜子(刮板運輸機)。打眼放炮後,崩下來的煤,堆滿了整個工作麵。攉煤的礦工們,有的彎著腰,有的半跪著,掄著錚明發亮的大鍁,揮汗如雨地向煤溜子內裝煤。煤溜子嘩嘩地轉動,把煤不停地運出工作麵,流進停在巷道處的礦車裏。
啊,多麼神奇的礦井,多麼神奇的地下世界!不由得使我想起了火車,想起了輪船,想起了電廠,想起了千家萬戶的炊煙······
回到學校以後,我情不自禁地詩興大發,寫了兩首詩,被學校采用,刊登在了鉛印的《招生專刊》上。
作者:李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