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賢:梧桐樹下的知了
露滌清音遠,風吹數葉齊。
聲聲似相接,各在一枝棲。
唐---薛濤
小時候,在我的故鄉的院落,有一顆梧桐,四季更迭,梧桐樹愈發的粗壯,枝繁葉茂。烈日炎炎的夏天,小院子裏納涼的人們絡繹不絕。幾個小馬紮和一方石桌,喝茶下棋,歡聲笑語不絕於耳。枝頭蟬鳴,好像也在享受觀棋的樂趣,時而高歌,時而靜默,這是兒時夏日裏最快樂的時光。
知了,又名蟬,在我們老家也叫馬寂寥。它的卵產於樹葉,葉落蛹生土中,於地下曆幾載經幾次蛻變方於夏日破土而出,爬上樹幹蛻變成蟬。靠吸食樹木汁液為生,雄性高鳴,而雌性不發聲。
故鄉的小院,每到夏日,蟬鳴不絕,小夥伴們三五成群,帶著自製的捕蟬工具,蹦蹦跳跳的在院子裏穿梭,經常會收獲頗豐。每到中午將至,夥伴們快要收工回家吃飯時,便把捉來的蟬平分後裝在各自隨身攜帶的塑料袋子裏,如獲至寶。回到家,小心翼翼的把蟬放在草編的小籠子裏,聽著它們的叫聲,心裏說不出的快樂。小時候我經常會因為回來的太晚錯過飯時而受到母親的責罵,此刻便也不好意思的縮著頭嬉皮笑臉的捧著飯碗去樹下狼吞虎咽起來,母親坐在旁邊看著我餓壞的樣子,又是厲聲的交待我慢點吃,沒人跟你搶。看我把碗底都扒拉個精光,小肚皮吃的鼓多高,母親的氣也全消了。
夏季的天說變就變,一會兒豔陽高照,一會兒就陰雲密布起來。頃刻間,暴風狂卷,驟雨傾盆而下。傍晚,雨過。斜陽照在林子裏潮濕的地麵,幾個小夥伴拿著鐵鍬忙的熱火朝天,在樹下挖蟬蛹,鄰居家有的小孩還沒鏟子高,也哇哇的跟在身後跑,他跟著我們就隻有當小工的份了,負責拿好挖出來的蟬蛹。別看他小,就屬他眼睛最尖,哪個地方的地麵,剛剛被欲破土而出的幼蟬撓開了個小洞眼,他總是第一個看到,小手指著,大聲叫著這裏,這裏。一鏟子挖下去,他便第一個衝上去,翻開土塊,把幼蟬小心的裝進袋子裏。他忙乎的小腦門上盡是汗珠子,臉蛋上的泥巴都幹成泥餅了。看他可愛的摸樣,夥伴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不解的皺著眉頭,滿是泥巴的小手撓了撓頭,跟在屁股後繼續跟著跑。雨天挖蟬的收獲往往要比晴天從樹上捕的蟬要多。晚上回去把蟬蛹洗幹淨了,母親用油炸了,放上鹽,辣椒,那美味至今記憶猶新。
蟬的皮也叫蟬蛻,亦可入藥。兒時裏,母親經常用蟬蛻給家人衝茶喝,味清香,袪火很有效。而今,搬了新家,也就很少再有機會喝母親泡的蟬蛻茶了。前些年夏天因事回到了小院,院子裏的那棵梧桐樹茁壯依舊,蟬鳴陣陣,隻是沒了兒時的熱鬧。石桌的下麵長滿了青草,梧桐葉子落在桌麵上,蓋住了上麵的象棋格子。看到這些,心裏很是感慨,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我站在樹下,仿佛又聽到了人們下棋的爭吵聲,那麼熟悉,又那麼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