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髦不能跟 自己不能丟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曾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報紙把文化和娛樂混在一起,名曰“文化副刊”。我無意看輕娛樂,隻是對無處不在的娛樂文化與時髦話題表達一下虛弱的無奈,隻是在閱讀的“自我保護”上憂慮一下趣味的滑坡。
在出版業十分發達、資訊鋪天蓋地的當代社會,建立並堅持自己的閱讀趣味,可謂不易,甚至要常常保持一種警覺。胡適對做學問的要求是要像孟子說的,“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除此之外,他還加一句“時髦不能跟”。他認為做學問最忌跟風。閱讀又何嚐不是如此?周圍的人都說好,大家都在談論,大有“非讀不可”之勢。此刻,單是虛榮的誘惑就足以讓人難以抗拒,因為感覺不讀不看,自己就OUT了。這時候如果還能有所堅持就真的很不簡單,甚至值得尊重了。
這麼說,並不是拒絕以開放的心態對待閱讀,而是深感養成獨立趣味之必要。生活中,我們常常感到相似的人多,獨特有趣的人少,從根本上說,是有獨立審美趣味的業餘“學問家”太少的緣故。相似的教育背景,相似的專業訓練,甚至太過相似的閱讀體驗,帶來了太多的相似,恰恰缺少了獨特與不同,讓人在交流中難有收獲。這樣的相似,往大了說,從長遠看,影響一個民族的整體素質和創造力。
當然,獨立的趣味與廣博的審美並不矛盾。特別是作為副刊編輯,編輯的修養、眼界、趣味,直接影響著副刊的“成色”。雖說報紙副刊不是深度閱讀的天地,副刊所刊發的作品也未必符合每一個編輯的趣味,但它卻是通向深度閱讀的引領者和線索提供者。它讓人安靜下來,沉澱下來,不過於追求有用,而是體會無用之用、過程之美,對人類,對曆史,對藝術,對人生保持廣泛的興趣,保持心境的灑脫,保留心底的溫潤。這樣豐盈的精神生活常常是在某種孤獨中實現的,而不是在熱鬧中獲取的。時髦的東西多了,會熱鬧一時,引人關注一時,但長久來看,恰恰丟掉了自己的根本。
當下,社會和生活的急劇變化,似乎人人都感受著自我認識、自我認同的危機,人人都急於確立自身的存在感、參與感,急於證明自己能把握某種潮流,甚至引領某種潮流,這幾乎成為一種認真而普遍的焦慮。我想這恐怕是諸多名曰“文化副刊”的副刊無法放下時尚與時髦話題的內在原因吧。而在我個人的閱讀體驗中,也曾有過隨潮流的腳步去追逐,為炫目的表達而驚歎,被動人的文采所折服的經曆。終於有一天,我發現,熱鬧與繁華過後,真正能留下來成為值得你信任的“朋友”的,恰是那些樸實無偽、與心靈相契的文字,它讓你身心舒展、靈魂自由。
時髦不能跟,自己不能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