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莉：聆聽蟬的聲音

已有許久，沒有出去釣過魚了，周末，同老公約上幾位好友，拉上兒子，驅車前往離家不遠的水塘去垂釣。說是垂釣，其實就是趁著孩子放假，找個理由帶兒子出去親近親近大自然，放鬆放鬆。初中的課程緊了，我也不知有多久未曾帶兒子出來散心了。

七月的盛夏，熱浪滾滾。天空中，太陽舉著白花花的光芒，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蟬聲漂浮在周遭的空氣中，先是一兩聲，然後就像苗家的賽歌會一樣此起彼伏，聲聲響徹雲霄。兒子說，“太熱了，這蟬聲也太吵了，把魚兒都嚇跑了，吵得我隻想睡覺，哪還有心思靜下來垂釣”!話音還沒落，就見兒子和朋友的孩子各自去拿吊床，準備綁在身後樹上休息。我們幾個大人相互望了下，都忍住沒有笑出聲來。

看著孩子們躺在吊床上，自得、悠閑地神態，他們確不知蟬鳴叫最喜歡的時候便是太陽最為毒辣的時候，不知他們能睡幾分鍾便會從吊床上蹦下來。朋友說好像半天聽不見蟬鳴了，是不是孩子們把蟬嚇住不敢叫了。過了好一會，不知是哪一隻蟬率先登場，發出一陣洪亮的高音，接著追隨者們紛紛引吭高歌，以優美的音色，明朗的節奏，吟誦著一首首的交響樂。他們絕不收斂自己，敞開胸懷使盡渾身力氣，奉獻出最美的音色。這午後的蟬鳴如戰馬長鳴，極其悲壯，組成了多部合唱團，拚命地用自己的歌喉展示夏的聲音，仿佛隻有他們才是夏的主角。

多時聽不見孩子們的聲音，以為睡著了，我便輕輕地走近，想給孩子們噴點花露水，怕有蚊蟲叮咬。剛進跟前，兒子睜眼瞪著我看，嚇了我一跳，“噓，我正在和蟬做心靈的溝通，不要打擾我們”。我隻好又躡手躡腳的退了回來，繼續我的釣魚事業!心卻靜不下來，隨著這蟬的高一聲低一聲的鳴叫，心也跟著此起彼伏起來，時不時的回過頭看看孩子們。

孩子們似乎並不責怪蟬兒打擾了他們的睡夢，一個蟬起了音，接著聲音就紛紛出了籠，時而如行雲流水，甜美溫柔;時而如波濤駭浪，拍打著聽者的沉澱的情緒，圖留給我們一些悵茫，還要緊隨其音，任蟬兒的雜亂無章，配合卻天衣無縫的組合曲充斥著整個耳脈。

悶熱的空氣中偶爾有風從某處吹起，原本安靜的樹葉在風的煽動下，一片片舞動起來，隨著蟬兒的歌聲也伴著瑟瑟的音，留在長空中。陽光在樹葉與水塘間跳躍著，使得因為酷熱略顯靜止的水麵，似乎也冒著熱氣，隻有身後的樹林似乎還透著一絲涼意。索性收起魚竿，也走進林子，和蟬兒來個近距離的交談。蟬聲似乎把幾縷涼風也招惹了來，波動的樹葉刷刷作響，風成為了蟬的伴奏者，抑揚頓挫，把蟬聲送到更遠的地方，我浮躁的心態霎時冷靜下來，屏聲靜氣的聽著，它們是一群天才的音樂家，每調節一個音符，我的心也跟著莫名的抖動，思緒像舞蹈一般，大腦浮現兒時學過的關於蟬的詩句：“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侵，不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無人信高潔，誰為表子心。”聽蟬鳴叫時，更覺得蟬活著是多麼的不易了。堅忍不拔，蟬兒不知，但人有知，所以就有了“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人世間可以忽略的東西太多了，可以發現的東西也太多了，因而，突然的發現就會讓人興奮感動和自省的，估計也隻有蟬的聲音。

收杆回家，朋友的收獲是滿滿的，我們的桶裏隻遊蕩著老公釣來的兩條魚。兒子卻是興奮的，他不關心魚兒的多少，隻是盡情的和夥伴聊著蟬兒美妙的歌聲，聊著蟬兒短暫的命運，相約了下周末還來。

蟬僅僅為了短暫的歌唱，忍耐著無盡的痛苦，而人呢?此中韻味，也隻有細細的聆聽蟬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