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關鎖:酸澀求學夢
酸澀求學夢
走進堯都區河底鄉河底村馮南莊居民組,在老打麥場的西部,坐落著一座破落的小院,這裏是原馮南莊小學(文革時曾改名紅星小學)的校舍。現在看到的校舍是改革開放後重建的,我小時候讀書時那所土坯教室已在重建時拆除了。每次我上下班途經母校身旁,就會想起無憂無慮的金色童年和發憤讀書的求學經曆。
記得8歲那年初春,小學開學了,我背著一個媽媽用五顏六色布頭拚做的小書包,在父親的護送下,充滿好奇的走進這時小學校。教室的南牆正中懸掛著毛主席的畫像,兩旁是他老人家的光輝題詞:“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迎接我的是以後一直把我教到四年級的劉福興老師,是我們村的人。小學生活是簡單而快樂的,一、二年級的主課隻有語文和算術兩門,三、四年級有了政治、自然,比起現在孩子的重磅“炸藥包”來輕鬆多了。我入學的第一課是“毛主席萬歲”,第二課是“中國共產黨萬歲”,第一次“六一”兒童節是在河底二組的打麥場上過的,同去的男同學都穿著或綠或藍的單色衣褲,而我卻穿著母親做的碎花衫,像一個靦腆害羞的女孩子一般,受到外校小朋友們的取笑,當場哭了鼻子。幸好當時的聯區主任李和祥是一個和善的老師,他勸阻了同學們,溫和地哄著我,讓我坐在他的身邊,欣賞帶著唱針的留聲機,使我破涕為笑。當時的政治運動很頻繁,先是批林批孔,然後是評法批儒,緊接著是學習黃帥反潮流、反擊右傾翻案風。我和同學們一起學雷鋒、做好事、寫大批判稿,記得三年級在三交村聯區過“六一”兒童節的時候,我發現在聯區校舍的牆報上,登載了我的一首慶祝“六一”兒童節的兒歌,使我很是得意了一陣子。再後來,我還在河底公社的大批判會上宣讀了我批判林彪反動格言的一篇批判稿,大出風頭。那一年,我得了一種怪病,發燒咳嗽,兩腿發軟,渾身無力,一開始認為是普通感冒,久治不愈,最後經公社醫院的權威醫生、姨夫牛希孔確診為胸膜炎並住進醫院。那時,鄧立民醫生剛剛下放到河底公社醫院,是他親自為我主刀引流。那時候,我每天要被注射鏈黴素,因怕痛,每次護士注射時,我都折騰著不願打針。為了讓我配合治療,父親答應我每打一次針,給我買一本小人書。幾個
月的常規治療,我終於可以下地行走,並回到村裏繼續療養。為了不影響學業,這段時間,我又斷斷續續開始入校上課。那時候農村的文化生活極其貧乏,國產電影以八大樣板戲為主,後來有了《地道戰》、《閃閃的紅星》、《平原遊擊隊》、《小兵張嘎》、《南征北戰》、《決裂》、《春苗》、《紅雨》等,外國電影有朝鮮的《賣花姑娘》和阿爾巴尼亞的《海岸風雷》。我“因禍得福”積攢的一匣子小人書,給小夥伴們帶來極大的精神享受。劉福興老師也是個“小人書迷”,他和我一同觀看小人書,不懂的地方耐心給我講解,並抽空給我補習,使我有極大興趣迅速趕上了功課。小學年代就這樣在琅琅的讀書聲中漸行漸遠,留下一串串美好的記憶!
我的完小(那時候小學5年級叫高級小學,又叫完小)是在亂石溝村前的蘿卜灘上的。我們在這裏邊修校舍邊上課,度過了一年多的半工半讀生活。當時教我們語文的是西北山村的王德江老師,教數學的是河底一隊的牛秀蘭老師。每次上語文課,王德江老師就會繪聲繪色地給我們講曲波的小說《林海雪原》。也許是當時的課外書非常罕見的緣故吧,那段記憶非常深刻,隻覺得王老師的口才比起後來的劉蘭芳、單田芳都要好上許多。我的妻子也是在那時認識的。後來,校舍遷到了河底,我的初中生活開始了。
難忘的1976年,一年之中三顆巨星相繼隕落,我們同全國億萬人民一樣經曆了三位領袖逝世帶來的無限悲痛,經曆了唐山大地震帶來的災難和金色十月的無比喜悅。我們搭起防震棚,在低矮的窩棚裏寫作業;我們為毛主席戴黑紗,哭得聲嘶力竭;我們舉起標語小紅旗,上街遊行,歡呼打倒王張江姚……
天亮了,十年浩劫終於結束了。接著,高考製度恢複了,全國科學大會召開了,郭老那句“科學的春天來到了”,在無數人心中播下了希望的種子。成千上萬的莘莘學子們歡欣鼓舞,發憤讀書,備戰恢複後的首次高考。我的初中老師段張鎖、李慧芳等老師在這次高考中進入中專、技校,成為改革開放後的第一批社會“寵兒”,如今他們已經步入事業巔峰,成了單位和社會的中堅力量。
位於河底村背後通往東凹村的半山腰,有一組錯落有致的建築群,這就是河底鄉初中。這裏遠離村莊,與世隔絕,我的初中生活就是在這裏度過的。當年,這裏校舍簡陋,師資薄弱。通常,像音樂和美術這樣需要專業教師的課程隻能讓孩子自學或者上主課,偶爾嗓子好的老師也會教學生唱幾首老歌,課本是同學們主要的知識源,老師幾乎是他們吸取知識的全部渠道。隻有早晨從這裏發出的琅琅書聲,才能讓大山充滿一絲絲靈氣。
“攻城不怕堅,攻書莫為畏難,科學有險阻,苦戰能過關”,葉帥的一首詩和老一輩革命家的殷切期望,成為我們奮發向上的學習動力。我們這一群堅強的山裏娃們,為了實現父母望子成龍的夙願、自己跳出農門的夢想和報效祖國的雄心壯誌,跋山涉水,風雨無阻,起早貪黑,晝夜奮戰,在這裏默默圓著自己的讀書夢。記憶中,那條盤旋上升的蜿蜒小路,一頭通著河底初中,另一頭通著走出大山的夢想……
可惜的是,初中3年是我人生最沉淪的三年。因反感物理老師崔有傑的授課方式,處於青春叛逆期的我對他的課程產生了抵觸情緒,甚至與之公開抗衡。有時候他的考試我即便會也不做,大多數的測試都幹脆交“白卷”。當然,我的自尊心還是有的,為了不至於讓老師們把我當成差等生看待,我偶爾也會給崔老師一次麵子,認真做一回考卷,而且要交就交滿分卷,以致於全鄉的初中老師們竟把我譽為“神童”(那時候,我的記憶力和理解力超級棒,諸如《嶽陽樓記》、《出師表》這樣的文章以及英語課文,我隻要默讀兩遍就能背誦下來)。到後來,因與崔老師發生嚴重摩擦,我輟學回了家。當時的班主任翟林生老師、政治老師張
社寶老師、我們村的郝銀鍾老師對我輟學非常惋惜,親自到我家勸說我返校完成學業。最後一個星期,翟林生老師派同班同學白金生到我家,幫我帶上板凳(當時的教學設備不足,需要學生自帶板凳)“押送”到了學校。也就是這點“小聰明”墊底,初中畢業時,即使我的物理試卷交了“白卷”,我的各科成績總分和均分仍然高居全校榜首。中考時,我粗枝大葉地每次均在半小時內首個交卷,而且做過的卷子從不檢查,仍然考上了當時臨汾市(後更名為堯都區)的重點中學劉村中學。聽我們村在教育局任職的池德山老師說,我中考語文的分數,竟排在全臨汾市第二名。
因為家庭條件的局限,在收到劉村中學的錄取通知書後,我被迫放棄了升學繼續讀書的機會,但大學“象牙塔”的夢想一直在冥冥之中誘惑著我,導引著我,使我在農村這所社會大學裏孜孜不倦,勤奮“充電”,不斷地充實著自己,提升著自己。如今,我在家鄉的一座國有煤礦擔任政工幹部,理論業務素養絲毫不比那些走出正規大學校門的學生差。大女兒初中畢業後就讀於太原衛校,並在山西醫科大學進修3年,取得高級護士資格證;兒子馬照晉臨汾五中畢業後就讀於號稱“山西小清華”的太原市電力高等學校,現在太原科能電力設計公司就職;小女兒馬照華臨汾八中畢業後就讀於運城學院,現在達利集團長治食品分公司擔任銷售部部長,兒女們終於不負重望,延續並實現了我大學“象牙塔”的夢想。
往事如煙,我大學“象牙塔”的夢想如今早已隨風飄散,家鄉的小學校也已撤並多年。然而,每當我上下班途經她的身旁,就會不由得想起無憂無慮的金色童年和發憤讀書的求學經曆。那將近半個世紀已逝去的、酸澀而難忘的求學故事,猶如一本令人回味無窮的書籍,品之愈久,香味愈醇。(晉能集團四通煤業 馬關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