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波:最好的時光
《傾城之戀》中,香港的淪陷成就了白流蘇和範柳原的愛情,而我最好的時光卻是那場全國人民談“非”色變的SARS病毒成全的。
那一年是2003年,我二十歲,師範畢業一年了卻不予分配,這成了母親最大的心病,也是母親對我最大的愧疚。她總覺得是家庭條件的限製才使我沒有讀成大學,上了個師範學校卻不分配,提起這事母親言語間充滿的都是歉疚。從小,我就覺得自己與母親不是很親,作為家中第二個孩子,下麵還有一個弟弟,我其實是不是挺多餘,總感覺母親對姐姐和弟弟都比對我好。也許是自己從小的一味懂事,又或許是脾性相投,我與父親顯得更親。
“非典”是在那一年的春天到來的,所有人都在恐慌,特別是大城市,最嚴重時所有學校都放假了,弟弟正上高一,也放假了,父親也閑賦在家,我們一家人真是難得的團聚。
春光那樣明媚,非典雖可怕,可總覺得離我們那麼遙遠。村子裏的房屋由於非典的原因被白石灰粉刷的格外潔淨,頭頂湛藍的天空,偶爾飄浮的白雲,陽光毫不吝惜的照耀,放眼望去,到處是白牆,還有牆根底下碧綠的草和不知名的一些小花。這樣的景色猶如一幅暖暖的春光圖,永遠定格在我的記憶中。
“母親”這個稱呼好像是忙碌的代名詞,在這樣閑暇的春日裏,母親也是忙個不停,一日三餐變著法給我們做好吃的。我印象最深的是母親做的幹餅,用炒的糖,熟了的油,再放兩顆雞蛋和少許麵粉,拍成餅後要在表麵粘上芝麻,用一個特殊的鏊來烤,熟了的餅聞起來又香又甜,咬一口外脆裏酥,對我來說,那是世界上最頂級的麵包師也難做不出來的味道。
我是個小說迷,幾乎無一日不看,鎮上有個小書店,我每次去租書都要拿上五六本,那可是我好幾日的“口糧”了。一天早晨,剛下過小雨,我的“口糧”完了,打算去書店租書,母親卻不讓我去。對於一個愛看小說的人來說,不讓看書真是一種折磨,我當然不聽母親的話,那天非去不可,爭執間,母親發火了,對我說:“怎麼你這麼不聽話,人多的地方,非典期間多危險啊!”母親的語氣那般無奈,還充滿了憂傷,那天我自然是沒去成,可執拗的我也好幾天不理母親,母親就又想著法哄我。青春叛逆的我們總是有那麼多莫名的委屈和說不出理由的執拗,隻有母親的溫言軟語也許才是最有效的治愈良方。
記憶中的那年春天,母親在搭一掛竹門簾。一日,母親拿來兩條長凳子放在院子中,還拿出很多細細的竹條,說是要搭門簾,我和弟弟都很好奇,看母親耍寶似的拿出一堆像小葫蘆形狀的木塊,在葫蘆的細腰處都拴一根長長的白線,要很結實的那種。像織布一樣,把那些細竹條密密地織在這些白線中,母親左搭一下,右搭一下,手法很是嫻熟。這些小葫蘆在長凳兩邊不停地晃,看得我們手癢難耐,非要去試著搭幾下,母親本來一天就能可以搭完的門簾,在我和弟弟的“幫助”下,搭了三天才完成,由於我們的幫倒忙,母親中間就反複拆了好幾次。那掛竹門簾中織入了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至今它還保存在老家的屋裏,雖然後來很少被掛起。
“非典”疫情得到控製後,我們上學的上學,工作的工作,短暫的相聚後又是長時間的分離。那場非典不知給多少家庭帶來了不幸和災難,可它卻讓我擁有了這樣一段美好的時光。母親充滿慈愛的嘮叨,父親風趣幽默的笑談,還有弟弟形影不離的陪伴,都隨著那段最美的時光一起落入了時間的洪流,卻永遠刻入了我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