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衛忠：烈馬的傳說
烈馬的傳說
“來，服務員，拿幾個小碗過來。”我對著吧台一招手，
“滿上!”
“你們說幾口喝完?”
“什麼?一口?”
“一口就一口!幹!”
我舉起碗，把酒一飲而盡，一聲長笑後，揚手把碗向腦後扔去……
“哎呀!大晚上你發什麼神經!”被我打到的妻大喊一聲，把我從睡夢中驚醒。我趕忙解釋：“對不起!做夢了!”妻嘟囔著翻身睡去。
我口渴得要命，想起身喝水，可是全身疼得不能動彈。我費力地爬起來，向客廳走去，可是白天緊夾馬腹的雙腿疼得連彎兒都不能轉。我費力地拖動雙腿，蹣跚著走到客廳，想用右手拿水杯，可是關節僵硬，手指連水杯都抓不住!
哎!都是烈馬惹的禍……
前些天,我和朋友報名參加8月30日的黃河大草原騎馬體驗之旅。那天，我們一大早就到了鄭州市郊黃河大堤內的濕地大草原馬場。雖然已入秋多日，可是天氣依然很熱，剛早上七點多，我們已是汗流浹背了。大家都到齊後，開始換裝、上馬、進入場地遛馬。我一開始騎了一匹編號“811”的馬，在場地轉了一圈，感覺還不錯。就在大家遛完馬準備向草場進發的時候，馬隊總教頭過來和我說要給我換一匹馬，因為此前我已經騎過了七、八次，所以不假思索地答應了。於是，一位女士過來騎走了“811”。有教練給我牽過來一匹紅馬，我搬鞍認蹬，飛身上馬。教練把馬重新送進場地，讓我再熟悉一下馬。我騎的馬兒，沿著場地一溜小跑。這時，大隊人馬已開始向草場出發。一位遛圈的騎士策馬從我後麵趕了過來，我的馬一聽到身後急促的馬蹄聲，立刻加速，發力狂奔。我在馬上一驚，心想：“俺的老天爺呀!在這麼屁點兒大的場地裏跑這麼快幹嗎呀?”馬兒跑得越來越快了。我隻好一手緊抓韁繩，一隻手去抓鞍環，可是沒有抓到。“糟糕!這是個沒有鞍環的馬鞍!”我心裏暗暗叫苦，隻好雙腿夾緊馬腹，右手緊緊扣住馬鞍前原應裝鞍環的隆起。馬兒跑出了場地，朝著大部隊追去。不一會兒，就超過後麵幾匹馬，一路狂奔進入草場，沿著草場中央的路向黃河南岸奔去。已有騎快馬的騎士停在岸邊閑聊。一陣狂奔後，我的馬兒跑到他們跟前才突然慢了下來，停住了腳步。此刻，我懸在嗓子眼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大家都陸續趕到，讓狂奔後的馬稍事休息。大家在三五成群地說著話。一些馬兒用力抻開主人緊攥著的韁繩，弓著背，低著頭吃起了腳下的牧草，並且不時地走動著，挑選著肥嫩的綠草。此時的大草原雜草繁茂，原來高高大大的墨綠色的苜蓿草已不見了蹤影。“風吹草低見牛羊”，此時無風，一大片羊群進入草場肯定是不見其蹤了。草叢中有成群的蹦蹦跳跳的螞蚱，還有一片片飛舞著撲向馬群的牛虻。馬兒們不停地抖動著肌肉，甩著長長的馬尾，時不時地停止吃草扭頭用嘴驅趕著鍥而不舍的牛虻。而我的馬兒，不屑於肥美牧草的誘惑，也全然不理會牛虻們的狂轟，高昂著俊朗的頭顱，挺直修長的脖子，邁著輕盈的腳步，在馬群裏鑽來鑽去，仿佛一個不安分的孩子，狡黠地偷聽著人們的絮語。
經過幾個老騎士(鞍時長，年齡不長，可年輕了)的商量，大家決定向東騎行。於是大家紛紛用腳後跟磕著馬腹，大聲地吆喝著，驅趕馬兒順著草場中央的馬道，返到南邊的便道上向東騎行。一些貪圖路近的騎士，驅馬斜穿草場，在草叢中疾馳。風箏等有經驗的騎士趕忙告訴大家，草叢中千萬不能快騎(可危險)!大家沿著曲折的便道騎行，道兩旁是青翠的草地。不一會兒，大家就來到了一片寬闊的河灘前。大夥兒站在高高的河岸上，頭頂上湛藍的天空下懸著炎炎烈日，寬闊的河灘旁是悄然上漲的河水，在河床的中央靜靜地流淌。幾個性子急的騎士早已縱馬躍下高岸，在平整的河灘上策馬狂奔。我的馬兒也擠出馬群，下到河灘上，河灘上是一層厚厚的細沙，十分致密，除了幾塊剛剛退去水的地方有點濕滑外，並不像想象中那樣鬆軟。這樣的地方才適宜於騎行。
於是大家紛紛下到河灘上，開始策馬狂奔。馬兒們的頭隨步伐的節奏向前一探一探的，馬頸前伸，健碩的馬體舒展，修長的馬腿急舞，長長的馬尾飄飄，像醉酒的詩人在河灘這張平整的宣紙上寫下眾多飄逸的“一”字，載著主人在河灘上飛過。“哢噠、哢噠”急驟的馬蹄聲過處，是如彈雨般向後射去的泥片，打在後麵的馬頭上，還有騎手的臉上和身上，生疼生疼。可是享受激情的人們(包括三個小朋友)誰還在乎這點小痛。跑了幾個來回後，有幾個騎手騎進了淺水區，頓時水花四濺，馬嘶聲陣陣，水中的騎手也高聲呼叫，騎著“239”的馬友金羽也在淺水區縱馬馳騁，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呀!河麵上傳來了一陣陣歡快的笑聲……
我們好多人已經帶著馬兒上了高高的河岸，看到這裏，我的馬兒也躍躍欲試，向岸邊走去，心動的我也信馬由韁。前麵的一位騎士也急不可耐地催馬下岸，可剛躍到河灘上，人在馬上一晃，就從馬上掉了下來。這時我的馬也已疾步下岸，看到前麵的情景，我緊拽韁繩，想讓馬兒停下，眼看著馬兒就要踩到尚未完全離蹬的騎士，我驚出了一身冷汗，一貫不聽話的馬兒，竟奇跡般地站住了。策馬過來的北風，拉住了把主人撂在地上的馬兒，我急忙往旁邊一帶韁繩，馬兒繞過他們從旁邊進入了河水中。我的馬兒在河水中縱情地撒著歡兒，濺起的水花濕透了我的全身，頓時，一陣清涼沁人心脾，令人煩躁的酷熱頓時被拋到了九霄雲外，我沉浸在這片刻的愉悅中。
前麵幾個騎手開始沿著河灘向西騎行，也許是太興奮了，其中一位騎手被顛下馬來，落入水中，馬兒卻絲毫未作停留向西跑去。沒有反應過來的騎士們紛紛站住，兩個教練急忙策馬朝著把主人撂在原地的馬兒追去。我的馬也要向西飛奔，前途未卜呀(前麵水有多深?水下的河灘有沒有淤泥坑?馬會不會被陷住?前麵那麼高的河岸，有沒有能讓馬兒上去的路?)!我急忙向一側緊帶韁繩，想調轉馬頭原路返回上岸，可是馬兒卻不住地掙紮著，就是不肯回頭。幾番較量後，我突然發現，我的馬兒的嚼頭脫出來了，偏到了一邊，周圍的人們已開始紛紛縱馬向西跑去。我環顧四周，沒有可以求救的人，隻好鬆開韁繩，聽“馬兒”由命了，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好馬不吃回頭草”吧!馬兒在水中狂奔，我左手攥著不知還管多大用的韁繩，右手緊扣馬鞍，雙腿夾緊馬腹，耳邊除了“嘩啦、嘩啦”的水聲，隻有馬兒急促的喘息聲，緊張得連祈禱的神靈都沒有機會找了。
一路狂奔後，大家都停到了水中隆起的沙丘上，這時，驚魂未定的我才將我的困境告訴教練。教練一邊整理著馬的嚼頭，一邊告訴我不要總是往回緊拉馬的韁繩。我苦笑著，心想，這麼猛的馬，不拉緊韁繩，還不飛上了天!
沙丘旁的高岸上是一條小徑，雖極其陡峭，但是看來經常有人從這裏騎馬上岸。大家紛紛從這條小路上了高岸，我也小心翼翼地催馬上岸，馬兒疾行幾步一躍上岸，我在馬背上晃了一下才坐穩了。我們已經站在了草地中央的道上，大家都在興奮地交流著河中騎行的刺激體驗。
這時，未在水中騎行的三個小朋友非要和我比試誰的馬更快，驚魂未定的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幾位小朋友已經在策馬狂奔了。我的馬兒怎能錯過這麼好的表現機會，立刻翻蹄撂蹶，加速追了上去。經過一小段兒馬道上的追逐，就在我的馬兒要超過小朋友的馬時，一位小朋友的馬不甘心落後，張開嘴來咬我的馬。我的馬一驚，此時又已經到了草原南邊回馬場的出口了，我的馬再也不肯回去，幾番掙紮，馬的嚼頭又偏到了一邊，無奈的我隻好遠離大家返回了馬場。工作人員牽住馬後，我從馬上下來，雙腿無力幾乎都站不住了。
回家的路上，筋疲力盡的我在車上和朋友交流著此次騎行的體會。在談論中，我和朋友都不約而同地聯想到：騎馬和喝酒有許多相似之處!酒有高度、低度，馬有快慢、緩急。對於喝酒來說，一個人或人少時，適宜於喝低度酒，酒性平氣、溫和;幾個好友一塊兒，聊著天，品著酒，不知不覺中就已醺醺然了。而當一大幫朋友相會時，剛烈、霸氣十足的高度酒就是不貳選擇了，一大群人邊高談闊論，邊豪飲著，一番慷慨激昂後，還能在桌子上坐著的人就不多了，那是多麼豪邁的體驗呀!至於騎馬，當一個人騎一匹瘦馬，在漫天殘陽中，品味著古道、西風的淒涼，不勝體力的馬兒的一個趔趄，更是讓馬上驚魂未定的人柔腸寸斷了。而一幫朋友騎著烈馬，奔馳在蒼茫天地間，除了緊張之餘，讓人體會到了風起雲湧，天地間舍我其誰的大氣，更難忘的是如飛離塵世般的脫俗!烈馬如風……
我在車座上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體慨歎道：烈馬如烈酒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