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秋天的故事

光陰一簪一簪地閃，秋意一寸一寸地涼，像欒樹的花大片大片地落，像銀杏的葉一點一點地黃，像葡萄的藤一天一天地枯……

一些蟲鳴正在吟唱，一些詩人正在讚美，一些植物也正在背負上了人文的情感，開始了一場秋天的修行……

我一遍一遍地將秋的心事描了又描，企圖放縱它們的蓬鬆，然後學著用美的角度去述說一種逼仄。

蓮枯了，決絕，像中國畫意中的飛白，墨痕凝幹，拾幾枝回來，插於瓶中，一樣風物相依，深情款款。

艾草要枯了，從此，它便入藥、入香、入體，采它回家，吟成《詩經》，寫入相思，“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它要相偎一顆遠方的心，家的門楣上，盼的是歸人的悲喜與那中秋月夜的團圓。

爬山虎的藤要枯了，它縮了細細的觸絲，不再攀爬，但它的腳仍牢牢地巴住牆，骨幹分明地萎著，以另一種方式將生命蟄伏起來……

而那風的清瘦，雨的寒涼，像極了一首淒美的詩，有那麼一些善感與繾綣，是藏進小巷的幽苔，是行道樹下的落葉，亦或是衣裙下的悠閑、隨意與徘徊、躊躇?

石榴倔強地離開枝頭，跳入桌上的果盤;秋菊傲然地沁入圃園。葡萄架下悄悄的私語有些隱隱約約;也不知那草叢裏的蟲鳴正匿於何處洞穴呢?

雨不動聲色地下著，借著夜的朦朧與燈的曖昧，輕輕述說著城市街巷裏的千窗內容。一場虛實的交集，正在悄悄進行，是雨或是光，一窗之內的人無從知曉，此時閱讀，許是最妥貼了。

若用一種自然去傾訴季節的無奈，若用一種沉靜去刻畫生活的細碎，秋天應是溫美的。

野草盤踞亦是生命葳蕤，落葉堆積亦是風景氣息，螢光消失亦是豆星歸巢，人事繁雜亦是社會插花，煙火俗世亦是情節趣味……

家人嘮叨，工作苛板，朋友寡薄，囊中羞澀，地位卑微……都是秋天裏行色匆匆的一段留白。

留白亦好，若無留白，你不懂家的溫馨;若無留白，你不解忙碌的充實;若無留白，你不知友情的深厚;若無留白，你不悟努力的價值;若無留白，你不思形象的重塑……

秋天從不應景，一些絢麗更華美，一些鋪陳更壯懷，一些穿堂而過而真實。

一杯茶，一本書，一卷畫，一首詩，一闋詞，一尾琴，一炷香，一段光陰，一款雅致，亦是秋天，亦是心事。

一隻碗，一雙筷，一把勺子，一口鍋，一根蔥，一筐菜，一屋煙火，一種生活寫意，一些俗世快樂，亦是秋天，亦是心事。

“秋處露秋寒霜降”，時令還是會大步大步地往前走，節氣必將一個一個地與日子做著交替;藤葛草木繼續糾纏著相互通息，而鳥兒蟲兒們啾鳴一直泠泠淙淙了……

若愛思索，不妨就去潛新;如喜散心，那便大膽去耽美吧，秋天有果有香有色，秋意也會有詩有情有趣味的。

原本，秋天沒有心事，倘若真要有的話，那便是我的多情心緒了，便是它的付出與收獲了。

一切皆來得自然，亦去的坦蕩。

而已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