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關鎖：紅葉燃亮呂梁秋

紅葉燃亮呂梁秋

又是一年秋收時。由於妻子提前多日就開始了搶收，所以在國慶長假的第四天，我家的玉米終於全部顆粒歸倉了。在這幾天的連日勞作過程中，我發現沿途有幾株黃櫨樹已經紅了，很想抽時間將它們拍攝下來。現在終於忙完了，我舒展一下渾身酸痛的筋骨，拿起照相機，迅速融入這呂梁大山裏五彩斑斕的秋色裏。

我沿著蜿蜒曲折的羊腸草徑，向村子背靠的西北山坡一路逶迤前行。麵朝十裏山，西靠西北山，左手一指東凹梁，右手一指埠嶺梁，站在那高處俯首鳥瞰，我可愛的家鄉馮南莊被四周巨人般的峰巒環抱著，那般恬靜宜人。綠蔭掩映下的村落、風韻古樸的農家，層層疊疊的梯田，與四周山坡上鬱鬱蔥蔥的各種林木，疏密相間，濃淡相宜，五彩斑斕，交相輝映，蔚為壯觀。村前清清的霍都峪溪水，吟唱著那首唱了千百年仍毫不厭倦的古老歌謠一路向南奔去。在單位辦公室“爬格子”久了的我，自然希望在節假日期間能遠離喧囂緊張的環境，或休閑攬勝、攝影采風，或聚友遊玩，怡情勵誌，到山郊野外的大自然中好好放鬆一下自己，讓疲憊的身心得到休憩和寬慰。如今，公務拋開，家務忙完，一切煩惱煙消雲散，加之秋高氣爽，豔陽高照，我自由地欣賞著滿山茂林蒼鬆翠柏、紅葉黃花，貪婪地呼吸著空氣中彌漫著的瓜果、草木和泥土等混合著的好聞的清香，一路從容行來，心情十分舒暢。別看我生於斯長於斯，對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是如此熟悉，但卻是首次攜帶的照相機專程徒步觀賞家鄉深秋的紅葉美景，心境自是與往年往日迥然不同。

紅葉全國各地都有，而最著名的莫過於北京香山。早年的時候，當我第一次讀楊朔散文《香山紅葉》時，就被他的文章所感染，向往有朝一日能有幸一睹作家筆下描繪的紅葉。無奈家鄉離北京太遠了，在我童年的印象中是那樣遙不可及，以我一個農家子弟的條件，今生去一趟的希望太渺茫了，也就息了這個念頭。長大了，慢慢知道了北京香山的紅葉並不像作家說的那麼金貴，其實也就是我們這裏漫山遍野當柴燒的黃蠟柴樹。在四通煤業政工科上班後，我逐漸接觸了電腦網絡。在網絡上，我了解和掌握了鄉親們口中的黃蠟柴樹的有關信息。

原來家鄉的黃蠟柴樹，學名叫黃櫨樹，別稱黃櫨木、黃櫨台、摩林羅、黃楊木、烏牙木，因開花後的花梗如煙霧狀，又名煙樹。因深秋葉子變成紅色，又名紅葉樹。為被子植物門雙子葉植物綱無患子目漆樹科黃櫨屬黃櫨種，落葉小喬木或灌木，樹冠圓形，高可達3-5米，木質部黃色，樹汁有異味;單葉互生，葉片全緣或具齒，葉柄細，無托葉，葉倒卵形或卵圓形。圓錐花序疏鬆、頂生，花小、雜性，僅少數發育;不育花的花梗花後伸長，被羽狀長柔毛，宿存;苞片披針形，早落;花萼5裂，宿存，裂片披針形;花瓣5枚，長卵圓形或卵狀披針形，長度為花萼大小的2倍;雄蕊5枚，著生於環狀花盤的下部，花藥卵形，與花絲等長，花盤5裂，紫褐色;子房近球型，偏斜，1室1胚珠;花柱3枚，分離，側生而短，柱頭小而退化。核果小，幹燥，腎形扁平，綠色，側麵中部具殘存花柱;外果皮薄，具脈紋，不開裂;內果皮角質;種子腎形，無胚乳。花期5-6月，果期7~8月。黃櫨樹葉裏除含有葉綠素外，還含有黃色的葉黃素和能顯出紅色的花青素。花青素在溫度低時反而容易形成，所以深秋當晝夜溫差大於10℃時，含有花青素的黃櫨葉會變得一片火紅，非常美觀，即北京所稱的“香山紅葉”。黃櫨性寒味苦，無毒，有清熱解毒，散瘀止痛的功能，根莖用於急性黃疸型肝炎，慢性肝炎(遷延性肝炎)，無黃疸肝炎，麻疹不出;枝葉能清濕退熱、除煩鎮痛、活血化瘀，可抗凝血、溶血栓、抗疲勞，具有抗菌消炎、退熱消腫等功效，可治療感冒、齒齦炎、結膜炎、高血壓等病症，對黃疸型肝炎也具有不錯的療效，還可用於丹毒、漆瘡、燙火傷、大風癩疾，有一定的藥用價值。

黃櫨是我國重要的觀賞樹種，樹姿優美，莖、葉、花都有較高的觀賞價值，特別是深秋，葉片經霜變，色彩鮮豔，分外美麗壯觀。黃櫨花後久留不落的不孕花的花梗呈粉紅色羽毛狀，在枝頭形成似雲似霧的景觀，遠遠望去，宛如萬縷羅紗繚繞樹問，曆來被文人墨客比作“疊翠煙羅尋舊夢”和“霧中之花”，故黃櫨又有“煙樹”之稱。夏賞“紫煙”，秋觀紅葉，極大地豐富了園林景觀的色彩，形成令人賞心悅目的圖畫，加之其極其耐瘠薄的特性，更使其成為北方石灰岩分布區營建水土保持林和生態景觀林的首選樹種。其木材可提取黃色工業染料，樹皮和葉片可提取栲膠，在化工方麵已有將其作為鞣化劑的研究報道，木材還是製作家具或用於雕刻的原料。嫩芽可炸食。葉片含有芳香油，可做調香原料，並且黃櫨葉片中豐富的花青素含量正在逐漸引起人們的重視，越來越多的學者已經開始進行黃櫨色素方麵的研究，有望開發為新的天然食用色素。

了解到有關黃櫨樹的這些知識後，放著眼前不花錢的迷人景色可以盡情觀賞、陶醉，我不再為無緣一睹北京香山紅葉流丹的盛景而遺憾。家鄉的紅葉雖然名氣不大，宛如“待字閨中”的山妹子亟待婆家前來“提親”，但原生態的紅葉流丹更讓人陶醉，還能節省開支，免除路途顛簸，最適合經濟條件有限的我在金秋時節休閑觀賞了。

從村子頭頂的山路蹣跚前行，很快來到山腳下。放眼望去，秋葉滿山，層林盡染，蒼鬆、翠柏、綠柞、黃櫸點綴其間，火紅、橙紅、紫紅、金黃、碧綠，各種色彩交相輝映，把家鄉裝點得分外妖嬈。尤其是那些紅葉，通體上下，一身的火紅和熱烈，在這層林盡染的山野間，顯得落落大方且又明快秀麗，神色莊重而又不乏深遂。一路上，各色秋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棵棵黃櫨像穿著紅衣的山村少女在夾道迎賓招手致意。我像是走進了國畫大師們的調色盒裏，被濃濃的葉子的色彩包圍、簇擁著前行。

越往上爬，峽穀裏的紅葉樹越來越稠密。山遠而林密，樹近而葉疏。在或立或臥的怪石點綴中，這迷人的色彩有時疏疏密密，有時深深淺淺，有時遠遠近近，有時淡淡濃濃，真是一步一景，別有韻味。一叢高大茂密的黃櫨樹，吸引了我的視線，火紅伴著熱烈，激情伴著浪漫。透過中午直射的陽光，黃櫨葉片留在地上的圖案在微風裏輕輕晃動，折射出那流淌似血的光暈，簡直太美了!我仔細觀察著每一片葉子，它們形態各異，有的上麵被蟲蛀過的小洞，有的好像缺水邊緣有些打卷，有的在兩枝椏中間歪扭著，有的葉片微微下垂，給人一種謙卑低調的感覺 ;有的在風中飄落，那從容的倩影就像揮手離世。而大部分的葉子，則舒展著紅紅的葉片，在屬於自己的季節裏盡情綻放，在微風中愜意搖擺。那紅紅的葉片中盤旋著條條經絡，用手輕輕觸摸那厚實的葉片，宛如脈搏仍在跳動，片片葉子就像一群紅衣少女，踏著微風的節拍翩翩起舞。置身黃櫨樹林，傾聽風濤陣陣，似乎也在為紅葉優美的舞姿喝彩……我在黃櫨樹林裏徜徉，醉人的紅葉讓我手中的相機忙個不停，或駐足觀望取景，或托葉細賞構圖，或佇立凝思品味，或左顧右盼調焦，或欣喜若狂留影，我樂此不疲地觀賞著、拍攝著，如夢如幻，如醉如癡。

紅葉，在我國傳統文化裏有著獨特的情感積澱和民族記憶。那一樹一樹的紅葉，像熊熊野火般在千山萬嶺間蔓延，染紅了山川田野，裝點了壯麗河山，溫暖了蕭索寒秋，也陶冶了一代又一代文人墨客的情懷。他們對上天賦予大自然的這一絕美佳景無不青睞。漢代文學家司馬相如大筆一揮，首先在《上林賦》裏留下了它的芳名。唐代詩人王維在《闕題二首·山中》寫道：“荊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杜甫在《秋野五首》裏這樣寫道：“遠岸秋沙白，連山晚照紅。”白居易在《司馬宅》裏寫道：“雨徑綠蕪合，霜園紅葉多。”趙暇的《獻淮南李仆射》寫道：“馬嘶紅葉蕭蕭晚，日照長江灩灩秋。”劉禹錫在《秋詞》是這樣寫紅葉：“山明水淨夜來霜，數樹深紅出淺黃。”吳則禮《遷居》中寫道：“落落晴天月上後，蕭蕭紅葉雁來初。”寇準在《送溫尚書入洛》中寫道：“蕭蕭紅葉馬前飛，又送王孫晝錦歸。”王珪的《金陵懷古》有這樣的詩句：“蕭蕭暮吹驚紅葉”。元代關漢卿在他的詞中這樣寫紅葉“秋景堪題，紅葉滿山溪。”在古代詩歌中，有兩首詩堪稱寫紅葉的傑作。第一首是唐代杜牧的《山行》。“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霜葉是春花所不能比擬的，不僅色彩更鮮豔，而且能耐寒，經得起風霜考驗，詠物言誌。第二首是宋代楊萬裏的《秋山》。“烏臼平生老染工，錯將鐵皂作猩紅。小楓一夜偷天酒，卻倩孤鬆掩醉客。”詩中的“偷天酒”，把紅葉酲醉的臉兒描繪得熠熠生輝。詩人用調侃的手法，把擁抱晚秋的烏臼樹和楓樹寫得這般天真浪漫，為我們描繪了一山一樹皆朋友，人與自然相互玩樂，趣味盎然的情景。

在現代哲人、思想家眼裏，晚秋紅葉的境界也不同凡響。毛澤東的 “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意境是那樣生機蓬勃、視野高遠。魯迅先生在一個楓葉如丹的時節，送別日本友人寫道：“扶桑正是秋光好，楓葉如丹照嫩寒。卻折垂楊送歸客，心隨東棹憶華年。”送友人還鄉，雖然分別令人傷感，但朋友卻能與親人團聚，恰好還在一個美好的季節裏。這首詩一經發表，“楓葉如丹照嫩寒”那富於靈動色彩的形象，讀過便不能忘懷，成為後人描述晚秋景色的名句。陳毅元帥的“西山紅葉好，霜重色愈濃。”借物詠懷，以紅葉起興又以紅葉作比，用楓葉經霜打變紅的現象，把一個共產主義戰士的赤誠肝膽、戰鬥豪情以及具有啟發性的革命哲理，都溶於一枚永不枯槁的紅葉之中，把血與火的真理表現得婉轉清麗不乏勁力。這許許多多讚美紅葉的詩句，膾炙人口，廣為流傳，有不少詩句曆經滄桑而經久不衰，成為中華文化寶庫中的經典。

同時，紅葉也是人們寄托相思歌頌愛情的最佳載體。自古就有《紅葉傳書》的千古佳話。據《流紅記》記載，唐僖宗時，有一名叫於佑的書生傍晚漫步在皇城中的街道上，天氣已是深秋，夕陽殘照，秋風蕭瑟，落葉紛飛，於佑心中不禁充滿了客居異鄉的悲傷情感。他來到禦河岸邊正撩水洗手，卻又望著從宮城中飄流而下的落葉發起愣來。突然，不遠處水麵上一片又大又紅的樹葉引起了他的注意，葉麵上好像有幾行墨跡。他趕忙將這片紅葉撈出水麵，上麵果然題有四句詩：“流水何太急，深宮盡日閑。殷勤謝紅葉，好去到人間。”於佑把紅葉帶回住處後放在書箱中，每天都拿出來欣賞吟誦，越來越覺得紅葉美豔可愛，題詩清新意深。他想：“紅葉是從宮城禁庭中飄流出來的，上麵的詩一定是宮中一位美人所寫的。我一定要把紅葉珍藏起來，這也是我將來美好回憶中的一件紀念物。”由於一段時間來於佑對紅葉日夜思慮，麵容消瘦了很多。他的好朋友知道了這件事後，勸他忘掉紅葉題詩，不要再胡思亂想。一天夜裏，於佑又躺在床上徹夜未眠。天亮後，他急忙到外麵找到一片又大又紅的秋葉，在上麵題了二句詩：“曾聞葉上題紅怨，葉上題詩寄阿誰?”他拿著紅葉來到禦河上遊的宮城前，看著自己題詩的紅葉在禦河中飄流進宮城。

後來，於佑多年參加京城科舉考試都沒能考中，就投奔到河中府(治所在今山西省永濟縣)權貴韓泳門館擔任文書職務，手頭上錢財也漸漸寬裕，但已經無心再去科舉應試。過了幾年後，韓泳召見於佑說：“皇帝宮城中有三十多個宮女被逐出宮，讓她們各自嫁人，其中一名韓夫人和我是同族。她進宮很多年了，現在從禁庭中出來後就投靠到我家裏。我考慮到你已年過三十，還沒有娶妻。獨身一人，也沒有官職和家產，生活上很清苦孤單。現在韓夫人自己私房銀子不下千兩，她本來就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年齡剛剛三十歲，長得姿色出眾。我給你二人說親，把她嫁給你，怎麼樣啊?”於佑這時趕忙從坐位上離開，向韓泳伏地跪拜說：“我是一個窮困書生，寄食於您的門下。自己一無所長，不能報答您的恩德。現在又對我如此厚愛，更是受之有愧!”於是韓泳吩咐手下人安排嫁娶禮儀，為於佑和韓夫人舉行了婚禮。

婚後，韓氏在於佑書箱中發現了紅葉，她十分驚異，說:：“這紅葉上的詩是我作的，夫君是怎麼得到的?”於佑就把得紅葉事詳細講給了妻子。韓氏又說：“我在宮城禦河裏也撿到了一片題句的紅葉，不知道是宮外何人所寫。”她打開自己的衣箱取出了一片紅葉，於佑接過來一看上麵的題句，連聲說：“這是我題的!”夫妻二人各持一片紅葉相視無言，感慨萬端，禁不住淚水奪眶而出。不知道一千多年前從皇城禦河裏流出流進的那兩片紅葉，是否是我的家鄉這普通的黃櫨樹葉?如果是你的話，在那個悲風颯颯的秋天、那個頹陽西傾的傍晚，親眼見證了一個幽囚深宮的才情女子和一位他鄉飄零的沒落書生之間，產生的那樣一場不知對方是何人、何樣就開始了的相思，演繹出那樣一段蕩氣回腸的愛情傳奇，你真是太幸運了!連我都為你羨慕嫉妒恨呢!

讚美紅葉的詩句固然可愛，承載愛情的佳話固然浪漫，而久經風霜的紅葉更為令人欽佩。晚秋季節，風寒霜重，百花凋零，萬物蕭索，唯有那一樹樹、一片片紅葉，如一團團燃燒的火焰，凝聚著激情，升騰著自信，迎風傲霜，旗幟高揚。紅葉以樂觀向上的精神，在自身浪漫的旅程中，追求著完美的自我，笑迎那即將到來的凋敝，在人們驚歎的目光中，以狂歡的舞姿演繹生命的輝煌，高昂起頭顱把生命升華，在一生的最後時刻，完成了它生命最完美的綻放，給世間和人類留下了最美的風景。火紅而不張揚，絢麗而不妖冶，家鄉紅葉給人的不是一種頹廢的情感，而是一種奮進的激勵，一種正能量的感染。

我喜歡家鄉的黃櫨樹，我喜歡家鄉的紅葉。“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在這深秋的天地中，在所有生命都將進入黃昏期的時候，她們所展現的完全是一種大無畏的氣概，一種超越自我的精神，一種至高無上的境界!

這就是我們所苦苦追求的生命的超越和升華!(晉能集團四通煤業 馬關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