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關:千裏姑蘇尋女記
千裏姑蘇尋女記
公元2015年10月18日晚,在中國北部城市古都臨汾開往江南蘇州市的k2665次特快列車12號車廂的過道裏,一對麵帶倦容的花甲老人時而心不在焉地眺望著車窗外一掠而過的山水景色,時而以鼓勵和寬慰的眼神相互對視著……
以上這幕情景,是去年這個時候我人生經曆中遭遇的一次重大的情感變故。如今,雖然已過去整整一年,但在那場情感變故中產生的巨大心理落差和在蘇州吳江大街小巷疲憊穿行尋找女兒的經曆,仍然那樣清晰,如同昨天發生的一樣。故事還是從10月14日上午大女兒那個莫名其妙的電話說起吧!
愛女出走音訊無,
親家相約,結伴踏上,天涯尋親路
“爸爸,麻煩您到太原我的母校去辦一下學曆證明吧?”10月14日上午9時左右,正在煤礦政工科辦公室上班的我,忽然接到遠在江蘇蘇州打工的大女兒的電話。電話裏,我從女兒斷斷續續的敘述中,了解到女兒在表姐介紹的廠子裏已經辭工了,如今在新廠子裏也適應不了,正在辦辭職手續。因當年在太原打工時出租屋不慎失火,所有學曆證件均在那場大火中付之一炬。估計是辭工過程中,受到單位有關人員的折辱,女兒急需原就讀學校的一紙學曆證明,以證實自己人格的清白。
“單位的工作一大攤,我可能走不了,不行我給你弟打個電話,如果他沒出差,讓他給你辦吧!”隨後,我給在太原某電力設計公司上班的兒子打了個電話,把大女兒的事情大致給他說了一下,讓他再給姐姐打電話問一下具體情況。兒子說他在大同出差,目前不在太原,然後分別給姐姐、姐夫通了電話,給我的答複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接著,我又打電話給大女兒,問她辭工和學曆的具體情況,是否與丈夫鬧了矛盾?一開始,她說她的學曆證書包括戶口都是假的,涉嫌參與一個詐騙團夥,正被公安機關追查,我在電話裏提醒她別相信,那是網絡詐騙。接下來,在斷斷續續的對話中,女兒開始向我哭訴,“陳雋青他可壞了!他不但凍結了我的信用卡,而且還凍結了您們的銀行賬戶,把我和你們的十幾萬存款轉移到他和他家人的名下了。”我雖然不相信,但是為了穩定女兒的情緒,還是一麵安慰她,告訴她這事不可能,一麵保證明天去銀行查證一下,是否真有其事。打電話過程中,有好幾次中途打斷。我問為什麼忽然斷了,女兒回答說,身邊有外人,許多話不方便說。
後來,女兒又先後幾次打來電話,一次是告訴我:“不要去辦學曆證明了!”一次是提醒我“您們這幾天不要去銀行!”接著又打電話說“誰也不要去!”電話裏,對親人安全的擔憂溢於言表。
預感到要出大事,我當天下班趕回家裏,將大女兒的情況告訴了妻子。我們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一邊掛牽在遠在天涯的女兒的安危冷暖。晚上9點多,女兒的婆婆忽然打來電話,說女婿打回電話,女兒出走了!
接到電話,我和妻子大吃一驚,立即撥通了女兒的電話,妻子對電話裏低聲啜泣的女兒大聲呼喊:“瑩瑩,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啊!我們含辛茹苦把你養育這麼大,容易嗎?難道你忍心拋棄我們嗎?小軒軒那麼可愛,你忍心拋棄他嗎?深更半夜,外麵不安全,趕快回到你住的出租屋去,不想幹了,明天天亮後再買票回來!”
聽到女兒在電話中含糊其辭地“嗯”了一聲,我和妻子長長出了一口氣。
誰知,第二天上午,親家再次給妻子打來電話,說女兒昨晚一夜未歸,打電話關機聯係不上。妻子趕緊撥打女兒電話,女兒失去聯係電話裏果然聽到的“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從此,“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這句話,在此後的尋親之旅中,殘忍地折磨了我、親家及所有親友的耳蝸神經長達半個月之久。
女兒失聯後,親家一家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亂作一團,四處籌錢,張羅著南下尋人,
妻子在家裏六神無主,終日以淚洗麵,我在單位上班也是如坐針氈,寢食難安,一麵加班加點把手頭的工作趕完,一麵積極和科室領導溝通請假,一旦親家確定動身日期,立即踏上千裏尋親的行程。
10月17日上午,妻子打電話告訴我,親家準備明天動身去蘇州,征求我的意見。我立即向科長進行了溝通,一向通情達理,體恤下屬的科長當即批準了我的假期。
10月18日清晨,我和親家結伴乘公交到臨汾,行色匆匆踏上了遠赴蘇州尋找女兒的列車……
茫茫人海苦搜求,
風塵仆仆,來去匆匆,異鄉足印稠
剛一下火車,親家的外甥蘇浩就打來電話,讓我們到蘇州北廣場,他和外甥女彩雲的女婿在那裏接站。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我和親家終於來到了女兒打工的城市——蘇州市吳江區。我們在路邊的小吃攤上吃了點東西,兄妹倆向我們介紹了近兩天來尋找的情況和向當地派出所報案的一些情況,與我們一起初步研究出一套尋找方案。首先是到街上找一家打印社打印尋人啟事,然後在四處打探消息尋找的同時。張貼散發,我們也考慮過在電視台或報紙上刊登尋人啟事,但如今紙媒的作用已經被淡化和邊緣化,人們基本上不大看報紙了,隨著電腦的普及和網絡的發展,各家各戶的電視機也幾乎變成了擺設,年輕人都迷戀於電腦和手機,電視機差不多變成了老頭老太太的“專利”,再加上當地根本收不到吳江電視台的信號,所以在電視台播放尋人啟事,可以說是拿錢“打水漂”玩,大家的一致意見是放棄了。
為了節省開支,在吳江尋找女兒的日子裏,我們都擠住在不足10平米的出租屋裏。我在礦上回家前買的做幹糧的餅子,在包裏捂得已起了黴點,也舍不得扔掉,硬是在尋找過程中填了轆轆饑腸。每天天不亮,我們就穿戴整齊踏出了出租屋的門,拿著打印有女兒照片的尋人啟事,一路走,一路貼,一路問,幾乎貼遍了女兒出租屋附近的小區和周圍所有的小攤點、公交站和凡是人們能看到的所有地方,因為尋人啟事等小廣告被清理得很快,我們便將未張貼完的尋人啟事帶在身上,逢人便問、便發:有沒有見過這個女孩兒?因為是第一次來蘇州,人生地不熟,在尋親過程中常常走錯方向,隻好不斷折返。我們一家一家地敲門,拜托親友幫忙找尋,龐陽小區、鬆陵鎮、八坼社區,我和親家、女婿及女婿的表哥蘇浩、表姐彩雲馬不停蹄地找尋著,我們的腳步踏遍了吳江區一帶的大街小巷、角角落落。各電子廠、玩具廠,一切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所有碰到的人都問遍了,恨不得把整個吳江區都掘地三尺,把女兒找到。但每天的結局都是垂頭喪氣,沒有一點線索,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一天,在某個電子廠詢問時,一個上了年紀的保安說,為什麼不報警,我回答說,事發第二天就到吳江區城南派出所報了案,派出所民警說不屬於刑事案件,不予立案,讓我們發動親友力量自己尋找。老保安說,那就撥打110,看他管不管。在老保安的慫恿下,我鼓足勇氣在手機撥號鍵上按下了110三個數字。接到電話,警方的出警速度倒是還算神速,不到10分鍾,便來到我的麵前。但最後的結果卻使我大失所望,原來出警的仍然是城南派出所的民警,他們隻是帶我回派出所象征性地做了個筆錄,然後把我晾在一旁,自顧自地去吃飯去了。待他們吃飽喝足,對我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沒事了,你先回去吧!”當時,我的胸中充滿無限的憤懣和怨懟。就憑這群屍位素餐的廢物和寄生蟲,他們能主動積極地為你尋找女兒嗎?還是自力更生吧!
這一天,我和親家在益和路尋找時,一位保安告訴我們,前兩天看見女兒在這條路上出現過,我們倆非常高興,沿路繼續打問,來到227省道複線亞旭電子廠附近,有一個書報亭賣雜貨的老板娘看見我們手中的尋人啟事和女兒的照片,說最近看見過她,她還在攤上買過一瓶礦泉水,並與老板娘聊了一會天,她說,老家有一個兩歲的兒子,由老人看管著。據老板娘的回憶,穿著、口音、舉止均與女兒相符,我和親家如獲至寶,整整在這裏守株待兔蹲守了兩天兩夜,卻再無一點線索。另一路尋找的女婿和蘇浩夫妻在蘆蕩湖濕地公園,也發現了女兒的一些線索。公園內小賣部的女主人說,女兒前兩天在公園裏呆了一下午,還在她的小賣部買過水。女婿和蘇浩夫妻滿懷希望,在濕地公園周邊尋找了幾天,也始終未見到女兒的影子。還有一回,我、女婿和彩雲在通往八坼的一條路上尋找時,某廠子的一名老保安說,這個女孩他見過,最近兩天的夜間,她一直在這條路上走來走去。我們接下來又在八坼社區進行了多次尋訪,仍然是一無所獲。蘇浩還將女兒的尋人啟事通過微博公布在吳江尋親網,通過網友的力量進行人肉搜索。一天,蘇浩的一個朋友說看見瑩瑩已經在科晨工業園上班了。彩雲女婿立即開車把我和親家送到科晨工業園門口進行驗證。門口的保安攔住我們,說未經老板的允許,我們不能進入廠區,讓我們在門口等著。為了不耽誤尋找時間,我主動留下來在門口蹲守,讓其他人繼續出去尋找。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保安看著我一直坐在門口馬路對麵的台階上被太陽曬著,發了惻隱心,就主動與老板的父親進行溝通,說服老板的父親親自帶我到三樓工作間去認領。在老板父親的帶領下,我穿梭在該廠各工作間,尷尬地對視著一張張青春而陌生的麵孔。我遺憾地走出工業園大門,徘徊在廠子附近始終不甘心離去。我知道,工業園內有五層樓,入駐兩個廠子,剛才我僅僅隻是尋找了其中的一個廠子和一個樓層。即便等到半夜,我也要等到工業園裏所有工人下班,一個一個過一下篩子。後來,彩雲也過來了,她借口找工作,乘電梯直接上了五樓,車間的負責人問她幹什麼,她回答說來找工作,在場的所有工人的目光立即全部聚焦到她的身上。彩雲趁這個機會,趕緊仔細辨認著這些陌生的麵孔,看這些麵孔中間,是否有那一張熟悉的麵孔存在。結果自然是令人沮喪的。這一天,我和親家再次來到227省道複線亞旭電子廠附近,問書報亭賣雜貨的老板娘這兩天有沒有女兒的消息,老板娘搖搖頭。我們繼續向汽車站方向尋找,日頭偏西時,一無所獲的我們在路過書報亭時,老板娘告訴我們,看見女兒了!已經過去一刻鍾了,讓我們快追。我和親家撒腿便趕,一路小跑了兩三裏路也未追上。在垂頭喪氣的同時,我們的心裏也有了一絲絲欣慰,總算有了希望,隻要她還在這一帶活動,我們每天就在這裏蹲守,不信見不到她!
第二天,天還不亮,我就起床來到227省道複線亞旭電子廠附近守候著,靜靜等待著女兒那熟悉的身影出現。一直等到日已過午,女兒一直沒有蹤影。我給女婿打了個電話,讓他們到城南派出所調出昨天227省道複線亞旭電子廠路段的監控,確定一下昨天路過的是否真是女兒本人。彩雲到了派出所後,才知道這一段根本沒有安裝攝像頭,隻好調出前方的一個十字路口的監控,從下午3點到6點的所有監控記錄,統統過濾了一遍,女兒的身影始終沒有露麵。看來,書報亭賣雜貨老板娘口中的“女兒”的身份是否確切,尚難斷定。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不知穿過多少街巷,走過多少道路,磨了多少口舌,問了多少行人,就像在人間蒸發了一樣,女兒一直沒有蹤影。這期間,也有主動打電話給我們的,說是見到了女兒,按照那些人提供的地址去了,見到的卻並不是女兒。尋找女兒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了。
平時,我習慣了穿布鞋和球鞋,這次出遠門穿了雙皮鞋,不太適應,不但腳底磨了泡,而且還崴了腳,盡管這樣,我仍然早出晚歸,一瘸一拐地堅持尋找。我的牙不好,所有的老牙僅剩左邊兩顆尚好,其餘的均鬆動了,幾乎連鬆軟的麵包都嚼不動,而且看什麼也沒有胃口,幾乎吃不下任何東西。夜間硬硬的竹板床,鯁得腰疼,整晚無法入睡,這時候,女兒的一笑一顰就在我眼前晃動。隻要有一線希望,做父親的豈能放棄!我在心裏默默祈禱,隻要自己抱有希望,不拋棄,不放棄,女兒就一定會回來。親家也和我一樣,短短幾天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正應了一句古詩:“斷送一生憔悴,隻消幾個黃昏!”
與此同時,遠在臨汾的家人也沒有放棄希望,親家母幾乎登門拜訪了方圓百裏所有稍有名氣的算命先生、風水先生和神婆、神漢。盡管我是一個無神論者,但對親家一家的封建迷信行為,也不忍過於幹涉和指責。死馬權當活馬醫。畢竟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靠“神靈”的指點去尋找,也不失為一種沒有辦法的“辦法”吧!在親家母出外求神問卦期間,妻子在女兒失蹤的極度悲痛中,主動幫助照顧小外孫軒軒,好言寬慰以穩定親家母的焦灼煩躁心情,表現出一個農村婦女所沒有的超常理性和智慧,令我刮目相看。
我和女婿不停地給女兒發短信,期待著女兒一旦意識清醒,看到我們四處尋找她的消息,會立即與我們聯係。女兒走失第二天,我在到銀行查詢過資金賬戶後,即刻給女兒發短信,告訴她已到銀行查詢過,賬戶並未凍結,所有資金安好無損,請她務必放心。到蘇州一下火車,我就發短信告訴她:“爸爸已到蘇州,看到信息速與我聯係。”為了使她打消對警察的恐懼心理,自動回來,我發短信告訴她:“關於你涉嫌參與詐騙團夥的事情,純屬子虛烏有,我們已向110求助,警方說你與詐騙案無關,趕快回家吧!”我期待著一個奇跡,女兒有一天會忽然笑嘻嘻地出現在我麵前!女婿一有空閑,就會撥打女兒的電話,僥幸有一刻女兒能忽然打開手機,接聽到家人殷切的呼喚。這天晚上,女婿又一次撥打女兒的電話,電話那頭的回答不再是“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而是變成了“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女婿欣喜若狂:“爸,瑩瑩的手機開了!我們有希望了!”然而,“好景不長”,僅僅過了五分鍾,女兒電話那頭又恢複了“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那句殘酷剝奪我和所有親友尋找希望的話。
接下來的幾天,再也打聽不到女兒的任何行蹤,尋找工作進入了山窮水盡的死胡同,實在無法繼續尋找下去了,我的心中感到了一絲絲絕望。再加上這幾天科長給我來過幾次電話,盡管他隻是在電話中關切地詢問尋找的情況,但我還是能從他的語氣中,感到一絲工作積壓過多帶來的焦慮和不安。我們科本來人手就不足,副科長又被抽調到原煤銷售現場去幫忙,目前科裏隻剩下科長一個人在孤軍奮戰。每到月底,要起草當月工作總結、下月工作計劃,要向上級公司報送黨建、工會、紀檢動態考核表,屬於政工科的黑板報需要及時更新版麵,質量標準化檢查有關工會的資料需要及時填寫和完善,生活還要繼續,工作還要維持,帶著千分不甘和萬般遺憾,我揮淚告別留下來繼續尋找的親家,獨自悵然登上了回臨汾的k2666次特快列車……
眾裏尋他千百度,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回到單位,我的心中始終牽掛著女兒的饑寒冷暖和生命安危。我打開電腦,搜尋到《人民網》的《地方領導留言板》,在江蘇省省委書記羅誌軍的留言板上寫下了這樣一段情真意切的文字:
羅誌軍書記:
您好!我叫陳雋青,是在咱省蘇州市吳江區打工的一名山西籍農民工,我的妻子瑩瑩與我一道背井離鄉來到蘇州,因工作崗位不適應,在辭工過程中受到精神刺激離家出走如今已近半個月。遠在家鄉的母親和嶽母思女心切,終日以淚洗麵,年老體弱的父親和嶽父不遠千裏來到蘇州,和吳江的親友們一起,整日不顧疲勞風塵仆仆地穿行在吳江區的大街小巷之間奔走找尋,可惜至今杳無音訊。有人懷疑其被人販子拐賣,有人懷疑受到傳銷組織挾持,甚至有人懷疑已遇害。在極度掛念妻子生命安危卻又一籌莫展、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我隻好向您請求援助。請您體諒一個外來農民工丟失親人的焦慮心情。
此致
敬禮!
您的子民 陳雋青
2015年10月28日
考慮到我已經回到臨汾,與蘇州各級政府領導和民警同誌聯係不太方便,這封電子郵件我是以女婿的名義寫的。在吳江的時候,幾近絕望的我就想向羅書記寫信求助了,並向親家和女婿交流過想法,他們也支持我的想法。隻是因為手頭沒有電腦,再加上當時急於四處尋找,此事暫時擱置了下來。寫完之後,又字斟句酌地再三審核後,我在欄目右邊紅色方框內的“提交留言”四個字上輕輕點擊了一下,通過了!
接下來,我打開wogd新建的空白文檔頁麵,開始醞釀兩篇網評。題目我在火車上已經想好了,一篇的題目是《難道“有困難找警察”這句話是騙人玩的嗎?》,另一篇的題目是《美麗的蘇州,一座冷漠的城市》。望著隻是寫著題目的頁麵,我的內心非常矛盾,腦子裏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激烈爭辯。一個說,就應該告他們,在網絡上揭發他們的醜行!表麵上冠冕堂皇地喊著:“人民警察愛人民”,實際上,他們卻對百姓的求助竟然袖手旁觀,無動於衷,讓我們自己找,那人民養活你們還有什麼用處?更可氣的是,時隔兩三日,我們張貼的尋人啟事,竟然在這座城市內被清理地銷聲匿跡,了無痕跡。是可忍,孰不可忍?找警察,沒人管;自己找,有一定局限,也沒有權利入戶搜查,根本是大海撈針;張貼尋人啟事,發動社會力量幫忙,卻又連尋人啟事存在的空間都沒有。難道這座城市,就是這樣對待失去親人的求助者嗎?難道“有困難找警察”這句話是騙人玩的嗎?一座的城市,即使她的景色再優美,環境再整潔,經濟再發展,但如果社會同情心和愛心整體缺失的話,那麼她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蘇州不就是一座“冷漠的城市”嗎?另一個聲音則說,你的說法太片麵了。蘇州的民警並不是一群冷酷無情的“冷血動物”,他們也非常想幫我們尋找親人,在我們請求調看各路口監控視頻的時候,他們不是也給予了積極配合嗎?我們在八坼派出所時,那個老民警不是也積極認真地和我們一起討論過案情嗎?隻是因為警力有限,無法四麵撒網而已。當我們四處尋找時,不是也有許多熱心的市民們給我們出主意、想辦法、提供線索嗎?蘇浩、彩雲、二海媳婦金菊、彩雲女婿關瀾以及蘇浩的那幫哥們,不是一直在幫我們積極尋找嗎?在八坼社區的一個小賣部,那個售貨的清秀女孩,不是熱心地將女兒的照片攝下來保存到自己的手機裏,並留下你的聯係電話,答應一看到本人即刻與你聯係嗎?你的這兩篇網評一旦發到網上,傷害的難道不是廣大有愛心的蘇州市民的感情嗎?
一時間,我的思緒千回百轉,仿佛被抽取了歲月精華的麥穗,苦苦支撐著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靈。單位的一位好友看見我回來,關心地詢問了我在蘇州尋找女兒的情況,聽了我在《地方領導留言板》向江蘇省委書記羅誌軍求助的想法,建議我在原稿的基礎上加入以下內容:“妻子走失後,我們分別向吳江城南派出所、八坼派出所報過案,並向他們提供過照片、個人信息等資料,但一直未發現他們有主動出警幫助尋找的行為。在公安部門不作為,而我們極度掛念妻子生命安危卻又一籌莫展、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我隻好向您請求援助。”按照好友的想法,我將求助信修改後,再次進行了提交,可能是措辭過於強硬,再也無法通過。最後,我隻好放棄了。
接下來,我迅速投入工作,在不到兩天的時間內起草完成了當月工作總結及下月工作計劃,整理完成了10月份黨建、工會、紀檢動態考核表並分別報送市公司黨工部、工會和紀檢部,填寫完成了質量標準化檢查有關工會的資料檔案,政工科的黑板報也及時進行了更新。趕完以上工作,我長出了一口氣,剩下的時間就是耐心地等待吳江那邊親家他們的尋找消息。
10月29日一大早,我給女婿打了個電話,問有沒有消息?女婿的回答仍然是令人失望的“沒有”。不料,中午12點多,妻子忽然打來電話:“老公,瑩瑩找到了!”這個電話,仿佛一聲春雷,一下子驅散了半個月來籠罩在我心頭的陰霾,懸在我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血濃於水?什麼叫骨肉親情?這個世間,什麼都可以廉價兜售與買賣,就連愛情也在明碼標價。唯有親情,是維係這個人類繁衍生息的紐帶;唯有親情,難以複製與交換。
“爸爸!” 電話裏,女兒的聲音哽咽著。
“瑩瑩,你聽到了嗎?”我呼喚著,聲音顫抖了。
“聽到了,爸爸!”終於在電話裏聽到了朝思暮想的女兒的聲音,我不禁“老淚”縱橫,喜極而泣。
“瑩瑩,你保重身體!”我在電話中叮囑女兒。15天,在人生長河中似乎隻是一瞬,但對失去女兒音訊的我來說,卻是那樣的漫長。這一刻,一道道伴著淚水的聲波,穿越千山萬水,默默傳遞著一段歲月泯滅不了、山水阻隔不斷的父女舔犢之情。
11月2日,失蹤半個多月的女兒終於平安歸來,於2日上午九時許在我家與我和老伴重逢。據女兒回憶,出走當晚,她腦子裏滿是父母親被害的血腥場麵,失去至親的悲傷徹底擊潰了她脆弱的神經。她在柏油馬路上漫無目標地行走著,不由自主登上了通往蘇州的公交車。陷入極度悲痛的她把裝著身份證、銀行卡、幾百元現金和日常用品的挎包隨手扔進路邊的垃圾桶內,徘徊在垂柳依依的河邊,幾次想跳入河中一死了之。是巡邏路過的民警發現並救下了她,並把她送到了蘇州市流浪人口救助服務站。救助服務站的工作人員發現她精神異常後,於次日把她送往蘇州市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直到10月29日,頭腦恢複清醒的女兒終於向服務人員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和家鄉的地址。蘇州市精神病院迅速與女婿家所在的鎮派出所進行了聯係,該村支部書記得到消息,立即通知了在家中焦慮萬分的親家母。親家母打電話告訴蘇州吳江仍在不懈尋找的兒子、丈夫和親友們。彩雲女婿開著車,帶著女婿雋青、親家、蘇浩等,一起來到蘇州精神醫院,把女兒接回了家。至此,一切謎團終於水落石出,逐一解開,關於女兒的所有猜疑也不攻自破,隨風飄散。與父母相見時,女兒麵容憔悴,精神萎靡,仿佛得了一場大病一般,令人更加痛惜和愛憐。原來我心目中小公主一般的女兒漂泊在外半個月之間,有過如此的苦難際遇,遭受了如此的身心摧殘、思想變化和精神折磨。她能平安回到她自己原來的生活中——對於那些曾經的痛苦與磨難來說,這簡直是個天大的奇跡!
噩夢過去是清晨。接下來的任務,就是給女兒看病,在家人的精細嗬護下,使她倍受摧殘的心靈在積極治療過程中漸漸愈合、康複。也許,不久的將來,女兒就能修複好身心的創傷,開始新的生活吧?或許,在一群群快樂的售貨員、服務員、打字員、話務員、幼兒教師當中,有一個就是她;或許,她本來就應該那樣平常、平實而快活忙碌著。即使遇到一點小麻煩、小挫折,也像太陽雨,下過就下過了,而不是摧枯拉朽的山洪或台風……
難忘的蘇州尋女之旅,雖然過去整整一年了,但每每想起那一段經曆,我都禁不住老淚縱橫,情難自已。這段經曆,不論對於我、親家還是女兒、女婿,都是一生經曆中值得永遠珍藏的一筆精神財富。(本文中除個別公眾人物外,其餘的人物皆為化名)
注:這篇紀實文學是根據真人真事撰寫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虛構成分和想象。據文中的主人公告訴我,後來,江蘇省委羅誌軍書記後曾經給女婿打過電話,關心地詢問女兒是否已找到,吳江區政府和公安部門也曾來信詢問有關情況。在發表前,他一再請求我,借助這個平台和機會,向尊敬的羅誌軍書記,向發現他女兒行蹤後及時給予救助、治療的蘇州公安幹警、流浪人口救助服務站的工作人員和蘇州市精神病院的“白衣天使們”,向蘇州、吳江所有的熱心市民以及家鄉所有關心女兒的親友、鄉鄰們表示誠摯的感謝!向極度掛念女兒生命安危卻又一籌莫展、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自己對吳江民警產生的誤會和怨恨,對任勞任怨的吳江民警表示深深的歉意!(本文作者 晉能集團四通煤業 馬關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