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關鎖：讓我看一看晴朗

讓我看一看晴朗

一個秋雨的間隙，
他躺在屋裏看書，著了迷
書中的主人公
有著和他同樣的遭遇
感人的情節
引導他進入那個世界
驅趕著落榜的煩悶和憂鬱

歇下了，瀟瀟秋雨
灰色的濃雲仍然封鎖著天際
裏屋傳來媽媽的喊聲
讓他去挑水
“去！快去！”

催促了一遍
他尚在書中酣遊
又催促一遍
他仍在瀏覽那撼人的字行
書籍就是他的知音嗬
主人公的悲歡離合吸引著他
使他舍不得放

媽媽“咚咚”走了出來
生氣地敲敲空空的水缸
“不下啦，還不去挑水，
就知道看呀，寫呀
能成龍變鳳嗎？
那麼用功，為啥連個中專也考不上？！”

她是文盲，
科學、知識在她心裏沒有市場
她一直這樣想
沒文化照樣有出息
那些沒讀過幾天書的人
不是一樣活得滋潤、幹得排場
這些孩子壓根就不該讓他們上學堂
死學校，慣得他們懶、強！
莊稼人嘛，隻要柴米油鹽不缺
活得就舒暢

他還是沒有動身
媽媽順手操起一根擀杖
“你去不去？”
兩眼圓瞪，像一對鈴鐺
“啪啪啪”
幾下打得他疼痛異常

“秋風涼，樹葉黃”
可惜他衣著單薄，尚未添裝
打在身上，痛徹心房
但對糊塗的媽媽
他隻有忍痛退讓
進攻者並沒有為勝利陶醉
將“屠棍”放在一旁
擀杖不知疲倦地在他身上舞蹈、歌唱

他氣急敗壞，負隅頑抗
掂起一個和麵盆大聲直嚷：
“你再打我
咱就先讓它響個脆亮！”

“你竟敢威脅老娘？”
“啪”，又是一聲脆響
落在他的身上
“呯”，如同爆竹點燃
追逐著前一聲的餘浪
破碎了，瓷盆，還有他
心中的夢想

他熱愛文學，酷愛寫作
想通過自己的筆，
寫出中國版的《複活》、《呼嘯山莊》
但媽媽，你為什麼要反對、阻擋
難道文化，跟你有過意不去的地方？

陰霾密布的頭頂
為什麼不留一線希望？
一線，隻有一線也好
讓挑著水桶丈量山路的我
看一看晴朗……

注：這首詩作於1984年秋。其時，我已初中畢業回鄉務農兩年，整天窩在大山深處的小山村裏，與“土坷垃”打交道，深陷於柴米油鹽生活瑣事而無力自拔，生活艱苦，物質貧瘠，信息閉塞，在鄉郵電局訂閱的幾本文學期刊也時常到不了自己手裏，精神非常苦悶，幾乎都要崩潰了。而思想觀念相對落後的老人們，對年輕人的追求和想法又非常不理解、不支持，於是我就即興創作了這首詩。盡管用筆質樸白描，缺乏文采，但是畢竟是我當時的真情流露，是以重新整理發表，以饗讀者。（本詩作者 晉能集團四通煤業 馬關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