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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打六九鞭兒脆

作者:馬關鎖 2017-02-06 22:19 來源:狗万manbet官网

春打六九鞭兒脆

“打春了!”推開正月的門,走進鄉村的街巷,鑽進你耳鼓的,多是鄉親們念叨在嘴邊的這句話。

我的家鄉河底,把立春不叫立春叫“打春”。“春”是季節,是氣候,是節令,看不見,摸不著,聞不到,為啥打它?又如何打得著它?打鬧,打架,打仗……為啥要把一個慈眉善目的春天,和這麼個騷動不安的“打”字撮合在一塊呢?小時候的我,對大人們的說法是滿腦子的小問號。

“祖上就是這麼叫的,意思要下地幹活了!”大人們似是而非的回答是無法滿足孩子們的好奇心的。於是,在我的小腦袋瓜裏,便根據自己的認識,對“打春”這個詞彙產生了許許多多的聯想和解讀。你看,立春的“立”字,是靜態的,死氣沉沉;而改成“打”字,便立即生發出萬千盎然生機。你的眼前,便會立即浮現出揚鞭躍馬、萬馬奔騰的喧鬧畫麵。打春,有一種跳躍的動感在裏麵,喜悅的,明亮的,熱氣騰騰,是民間風俗畫特有的調子。這打春,比那立春,要形象得多、生動得多、神靈活現得多吧!

和“打”字結伴的還有很多很多的詞,別的咱不多說,就撿出幾個熟悉的品品味道吧!

先想起一個“打草稿”。草稿不是正式稿子,可是沒有草稿,也就沒有定論的稿件。草稿所以草,是那繁雜的思緒就像春風拂過、春雨潤過的土地,剛剛還是草色遙看近卻無,轉眼間就已萬紫千紅春滿園了。而這草色遙看近卻無,到萬紫千紅春滿園的過程,就是一個打字,實際也就是一個寫字。打好草稿,定稿也就容易多了,不過是強化一個側麵來個“一枝紅杏出牆來”;不過是刪繁就簡,來它個萬綠叢中紅一點。後來這定稿是要好得好,美得美,是有了點兒藝術感染的味道。可要是沒有那起先的草稿,哪能有後來這定稿?看來這“打草稿”就是謀劃,就是構思,就是孕育,如此理解,那麼“打春”不就是謀劃春天,構思春天,孕育春天了?在這麼好的時令到來的時候,多思思,多想想,想想“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籽”,想想“驚蟄不耕田,不過三五天”,想想“清明前後種瓜點豆”,不是一年之計在於春嗎?把握了春天,就把握了一年的好收成,好日子,這春“打”得應該!

又想起個“打鼓”。想起打鼓,就想起家鄉的威風鑼鼓,那鑼鼓要是響起來呀,聽得人熱血沸騰,才思噴湧。那個聲響,像是天崩,像是地裂,像是排山,像是倒海,像是……不說了,你就是把世上最有聲威,最有氣魄的詞語用完,也無法描摹那個威風鑼鼓的神韻。這人間的鼓打到這個份兒上,真把人從小蟲蟲、猿猴猴到現在這個樣子,萬物之靈的膽識氣魄都活畫出來了。這鼓打得好!打得好的鼓不是天天打,時時打,是有了節日,有了喜事,值得美美慶賀一回了,才痛痛快快打一場鼓,打一場驚天動地的鼓。如果,把“打鼓”換上一個字,“鼓”字換成“春”字,那不就是“打春”了嗎?沒想到這“打春”裏有這麼激動人心的意思。“打春”是在鬧春,鬧騰個威威風風的春天,鬧騰個紅紅火火的春天,鬧騰個天遂人願的春天。看來這春還是“打”著好!

還有個“打場”。那可是真打,漲著勁地打,拚上命地打。五黃六月,龍口奪食,從田地把長成的麥子割倒運回場裏是龍口奪食,在場裏打攤好的麥子脫粒打淨是龍口奪食。六月天氣孩子的臉,說變就變,草帽大的一團雲,也可能淋得場裏水滴滴濕。因而,打場就不是一般地打,要狠著勁兒地打,要打得人上氣不接下氣,隻要趴不下就繼續打;趴下了,擦把汗,掙紮起來接著打。這麼打,著實累,累得人脫了皮掉了肉,可是心裏是甜的呀!誰不希望把汗水泡出的籽實全收攬到家裏?這打場,是實打實地打,又是喜上喜地打。“打春”,莫不是又借了打場的美意?把那打場的勁頭,把那打場的精神,把那打場的心情都用在春天上,還怕場上沒有好收成?“打春”,“打”得早,“打”得妙,“打”出了人勤春早,“打”出了場上高高的麥秸垛,“打”出了屋舍裏冒尖的糧食箔。

俗話說:“春打六九頭”,在24節氣中,再沒有比“打春”更讓人這麼喜氣洋洋的了。一句“打春了”,讓農曆的鼓點更加鏗鏘有力,節奏更加有板有眼,帶來了暢風和煦的親切隨和,帶來了草木魚蟲的自然氣息,帶來了綠草紅花的如火如荼。思來想去,打春就是比立春好!

稍大略有些見識時,偶爾間因翻閱詞典史料,才知道“打春”這個詞彙是有著深厚曆史淵源和文化積澱的。其實,我們今天所說的“打春”,全稱為“打春牛”。其風俗最早來自皇宮。傳說立春這一天,皇宮內外都要把它當作節日一般,是要格外隆重地慶祝一番。最早有立春之日要把皇宮門前立的泥塑春牛打碎一說,史書上記載“周公始製立春土牛。”《京都風俗誌》書中曾記載:宮前“東設芒神,西設春牛。”禮畢散場之後,“眾役打焚,故謂之‘打春’。”那時,將春牛打碎,有鞭策老牛下地耕田的“催耕”之意,人們紛紛將春牛的碎片搶回家,視之為吉祥的象征。這裏說的芒神,就是春神,主宰一年的農事,這在《禮記》和《左傳》裏,都有記載。彩牛繪身,鞭炮齊鳴,裝扮成春官,跑在道前接芒神,打春牛,這樣的儀式,最早都是皇上親自出馬操辦的,是要在宮內親自迎接芒神和春牛的。最早時皇上還要像模像樣做親自扶犁狀,剪彩一般,做個象征性的造型。宋《東京夢華錄》書中曾經記載:芒神和春牛“從午門中門入,至乾清門、慈寧門恭進,內監各接奏,禮畢皆退。”可謂禮儀隆盛倍至。這一傳統,到後來已經稍稍有一些變動,把芒神和春牛設於宮前,改為了設立在郊外,這樣的變動,在明朝的文字中已經有了記載。不過,在京城,所有的儀式照舊還是由宮廷委托順天府伊來組織完成,有些普天同慶、官民同樂的意思。明崇禎年間印製的《帝京景物略》中有專門對春場的記載:“東直門外五裏,為春場,場內春亭,萬曆癸巳,府伊謝傑建也。故事,先春一日,大京兆迎春,旗幟先導,次田家樂,次勾芒神亭,次春牛台,次縣正左、耆老、京師儒。府上下衙役皆騎,丞尹輿。官皆衣朱簪花迎春,自場入於府。是日,塑小牛芒神,以京兆生舁(抬之意)入朝,進皇上春,進中宮春,進皇子春。畢,百官朝服賀。立春候,府縣官吏公服,禮勾芒,各以彩仗鞭牛者三,勸耕也。”這樣的風俗,一直延續到清朝,清潘榮升《帝京歲時紀勝》中記載:“立春日,大興宛平縣令,設案於午門外正中,府縣生員舁進,禮部官前導,尚書、侍郎、府展及丞後隨,由午門中門入。”那轟轟烈烈的陣勢,一點兒沒有變。但那時的“打春”,和最早以前的一哄而上“眾役打焚”,拾取春牛碎片如鳥獸散回家以求吉祥的情景,已經有所不同。禮儀更加繁複,一列逶迤,由府伊帶隊,將春牛從午門抬入宮內,百官朝服,彩仗鞭牛,把場麵推向更加壯觀的高潮。鞭打春牛之後,眾官退朝時,還可以得到皇上的“各以彩仗贈貽”,那些官員如以前農人把春牛碎片拿回家一樣,樂不可支,求得一年的風調雨順。家鄉一帶民間古時候也流行著立春日“句芒打春牛”的習俗。傳說伏羲是東方的天帝,掌管著春天,輔佐他的是木神句芒。據說每年的初春,伏羲都要命令句芒來到人間,挨家挨戶把歇息了一冬天的耕牛用鞭子打起來,打掉它們身上的懶筋,做好春耕的準備,以確保一年的五穀豐登。“打春牛”習俗,始於周代,直到清代,平陽還十分講究。迎春儀式特別隆重,陰陽先生、醫生、和尚、道士、驛承、巡官、倉官,各類人員都來參加。據家鄉鄰縣的《鄉寧縣誌》記載:“立春前一日,東西兩社扮雜劇,導官迎春東郊。是日,陰陽官先至,設芒神位、春牛位、各官座位,置酒肴。官至,飲宴畢,詣芒神,行六叩首禮,詣春牛一揖,迎歸至大堂,又設座,宴飲如前,次日鞭春。”具體說明了鞭春的議程。人們開始是鞭打土製之牛,後來有的地方如洪洞縣則變成紙糊的黃牛,裏麵裝著五穀或核桃、柿餅、紅棗等果品,直至“句芒神”將紙牛打爛,五穀或果品流散為止,寓意鞭打掉春牛的懶惰,不違農時,抓緊春耕;打出一年的五穀豐登,果實累累。臨汾城東關,還有個地方叫做春牛場。即舊時“打春牛”、“鞭春”之地。還有的地方在春節文藝活動中,選一肥壯的耕牛,角係紅綢,頭戴紅花,背上騎一“句芒神”,手持彩鞭,列於社火隊伍中,邊走邊唱,其內容,大多是隨意說唱的“歲時節令”、“十二月小唱”、“農事諺語”和“吉祥如意”等詞語,平陽木版年畫中也有“句芒打春牛”的圖像,俗稱春牛圖。宋代詩人楊萬裏《觀小兒喜打春牛》:“小兒著鞭鞭土牛,學翁打春先打頭。黃牛黃蹄白雙角,牧童緣蓑笠青篛。今年土脈應雨膏,去年不似今看樂。兒聞年登喜不饑,牛聞年登愁不肥。麥穗即看雲作帚,稻米亦複珠盈鬥。大田耕盡卻耕山,黃牛從此何時閑?”,真實反映了立春日“打春牛”的熱鬧場景。說歸說,春天來了,是時候舒展筋骨,準備春耕了。然而牛呢?整個冬天,它都臥在牛屋裏享福,長膘了,身子骨也懶了。這個時候,是需要敲打敲打它,給它提個醒了。其實,哪裏是真打呢?牛是農耕時代的主要生產力,是農民的“心尖子”、“命根子”,愛惜如命的莊稼漢們,誰又舍得打呢?隻是輕輕地拍打,柔柔地鞭笞,帶著憐惜,帶著親昵,像在喚醒夢中沉睡的孩子。並且還給它找個替身,用泥土做成個牛代替。鞭打春牛,就是借此提醒人們要珍惜時光,奮蹄耕耘,以祈求未來的好光景。

近日,在網上看到一則題為《立春日古觀象台鞭打春牛》的報道,說的是今年立春日,北京建國門街道在古觀象台舉行立春文化節“鞭打春牛”活動。身著傳統服飾、頭戴毛茸雞帽的牛童和春姑娘,手持著五彩風車,從建國門街道辦事處門口出發,一路喊著“春來啦,福到啦!”沿途散播春天到來的訊息,並向路人和居民家裏派發象征著五穀豐登的春糧福袋和立春特色年畫。熱鬧的場麵,吸引了不少路人駐足觀看、拍照。隨行的路人隊伍裏,還加入了幾個外國小朋友,頭上也戴著雞帽,手持風車,一路到達古觀象台。“一打風調雨順,二打國泰民安,三打三陽開泰……”隨著民俗專家王作楫的唱詞聲,地區各界代表各自揮三鞭打春牛。鞭牛過後,小牛童將牛肚子裏裝滿春糧的福袋掏出,分發給現場居民和嘉賓,寓意五穀豐登。據該街道負責人介紹,建國門地處京城東南方,明清兩代舉辦打春活動及春牛巡遊多經過建國門地區。但從20世紀初起,這一傳統習俗在京城消失了近百年,2007年建國門街道首次舉辦“風車迎春·鞭打春牛”活動,開始梳理這一傳統節慶習俗,目前已連續舉辦了十年,受到了地區群眾的熱烈歡迎和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

我國民間自古有“立春大似年”之說。自秦代以來,中國就一直以立春作為春季的開始。

“七九河開,八九燕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立春是春天即將來臨的序曲,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過去了,氣候學意義上的春天要來了。“打春”是那五千年耕種的基因遺傳,是“天道酬勤”的警醒和敲打,更是“一年之計在於春”的謀劃和行動。院子裏,陽光溫軟,金子一般。房後的積雪悄然消融著酷冬,瓦簷上的冰淩“啪啪”地滴醒了門檻。院外對麵山坡上的層層梯田裏,綠茵茵的麥苗開始醞釀返青,那冷凝的深綠積蓄著無限的生機和力量。以土地為本的莊稼漢們,已觸摸到春的暖意,聞到陽光的味道,開始修犁釘耙,擦鍬整鋤,牽牛扛犁,以這種代代相傳的姿式,踏向闊別一冬的土地。他們哼著小調,鞭子一甩,吆喝幾聲,所有的土地就變得豐滿柔潤,精神抖擻,田間響起了春的歡歌......

“不覺春來,但見青山點翠;何知歲月,唯聽鳥鳴聲喧”。中國古代將立春的十五天分為三候:“一候東風解凍,二候蜇蟲始振,三候魚陟負冰”。在春的漣漪裏,吐納的是春光,賞閱的是春色,蓄盈的是春意。風柔柔的,像嬰兒稚綿綿的小手,拍打到哪兒,哪兒都會有甜甜的聲音;雨酥酥的,像是蓄滿了養分的香油,降落到哪兒,哪兒的禾苗就“哧哧”地生長;太陽暖暖的,像是農家燒熱的大炕頭,在那大炕上,娃兒們吆三喝四地翻跟鬥,蹦高高。樹兒們樂得發了芽,草兒們樂得開了花,燕兒們樂得跳起了舞,引撩得青蛙們呱呱地唱起了歌……

打開春天的邀請,打開春天的神韻,打開春天的憧憬。細雨如煙,風輕湖蕩,鶯歌燕舞,桃紅柳綠,在清脆的“打春”鞭兒聲中,希望在複蘇,美麗在芳菲,笑容在綻放,一個暄騰騰、紅火火、綠油油、粉嘟嘟的春天向我們走來了!(晉能集團四通煤業 馬關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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