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關鎖:碗窯溝“砸缸”軼事
碗窯溝“砸缸”軼事
粉料和泥苦做活,
艱辛人生暗消磨,
幸有樂觀為陪伴,
插科打諢笑中過。
上麵這首小詩,描述的是我19歲時在我鄉碗窯溝村陶瓷廠工作的一段難忘經曆。碗窯溝,又叫“甕窯溝”,位於堯都區河底鄉河底行政村西北部,因曆史上建有瓷窯出產甕、碗、盔、罐等黑釉陶瓷器皿而得名。該村窯址保存較好,並一直維持生產到上世紀末。記得小時候,我曾經跟隨父親來過這個村子,看著放在快速轉動的陶車旋輪上的一坨泥巴,隨著拉坯師傅巧手的屈伸收放,奇跡般一點點變成盤、碗、盔、罐等物件,感到非常得神奇和欽佩,同時在幼小的心靈裏萌生了一探究竟的好奇之芽。1983年我終於如願以償,在父親的安排下,我來到這裏,在位於該村的鄉辦陶瓷廠勞動了一年。33年一晃而過,去年年底,為赴一位初中同學兒子的婚禮,再次來到當年勞動生活過的地方。故地重遊,萬般感慨之餘,不由得回想起33年前在這裏勞動生活的曆曆往事。
所謂陶瓷,是指所有以粘土等無機非金屬礦物為原料的人工工業產品。它包括由粘土或含有粘土的混合物經混煉、成形、煆燒而製成的各種製品。從最粗糙的土器,到最精細的精陶和瓷器,都屬於它的範疇。我國是世界上最早製造瓷器的國家之一,早在歐洲人掌握製瓷技術一千多年以前就已經製造出很精美的陶瓷器。在漫長的曆史長河中,我們的祖先以強烈的生命熱望和極大的創造力,為我們留下了燦爛的陶瓷藝術精品,這些陶瓷藝術品記載了中華民族成長的曆程,包容了中國人深沉婉約、融於自然,卻又慷慨激昂、粗獷豪邁的情懷。並且,中國瓷器因其極高的實用性和藝術性,備受世人推崇。某種意義上說,陶瓷藝術品就是中華民族文明的縮影和象征。可以說,外國人就是從精美絕倫的陶瓷藝術品上認識和了解中國的,所以在英語中,中國和陶瓷共用了一個詞彙——“china”。
就我的家鄉臨汾曆史而言,談古代必言陶唐,談古跡必言陶寺遺址。“陶”者,顧名思義,與“陶唐”、“陶寺”必然有著某種冥冥中的聯係。小時候,我堯都區境內的龍祠窯和峪裏窯就如雷貫耳,遠近聞名。龍祠始建於唐,是為紀念平水之神的祭祠廟,又稱“平水神祠”或“龍子祠”,它包擁著的村落曆史上叫窯院村。今村中龍祠水母殿後還留有幾處清代作坊窯,村中原有一座小渣山,是由燒瓷所產的廢渣堆積而成,高約20多米,麵積足有兩個足球場大,村人叫渣圪塔。這個金元窯址東西長410米,南北寬390米,麵積約16萬平方米。2003年初秋,山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此窯址探坑做小麵積發掘,出土金元時期各種瓷片標本及窯具數百片、件。出土器物資料介紹:“有黑瓷、白瓷、鈞釉、醬釉、茶葉末釉和青黃釉等器物。而峪裏窯的名望則源於流傳很久的一句名諺:“收秋不收秋,但看五月二十六,五月二十六老天滴一點,盔罐峪裏買大碗”。從這句輾轉流傳於家鄉的反映物候氣象的諺語,能從另一個側麵透析出峪裏窯的生產瓷器規模。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峪裏村家家有瓷窯,院牆上豎滿了匣缽、墊柱、墊圈、墊餅和殘品缸之類,一個個農家院落依坡而建,層層疊疊,形成峪裏村一道奇特的風景線。上麵所說的這兩個村子,均位於我鄉進城必經之的309國道沿途路邊。凡從這裏經過的上了歲數的人,想必都親眼目睹過峪裏村“戶戶燒瓷,家家冒煙”的盛況。據史料記載,家鄉臨汾一帶建窯燒瓷始於唐代(一說為宋代)。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的《簡明瓷器詞典》有這樣的句子:“平陽窯(臨汾窯),唐代重要窯址,在今山西臨汾。”清代蘭浦著《景德鎮陶錄》中也說:“平陽窯亦西窯也,平陽府所燒。唐宋皆陶,有磚窯,大而容器多;有土窯,小而窯器少”。由此可見,臨汾窯瓷器燒製曆史是悠久的,應該說是山西南部規模較大、燒造水平較高的重要窯場。
我的家鄉河底碗窯溝的瓷窯,為民窯,建窯年代大致為金元時期,與龍祠窯和峪裏窯一樣,同屬平陽窯(臨汾窯)窯係。燒造品種以黑釉陶瓷器皿為主(後期也短期燒製過一些白瓷),器型以甕、碗、盔、罐等器物為多。盡管碗窯溝窯生產的是民用陶瓷,離精致工巧的官窯陶瓷藝術品還有一段距離,但該窯燒製出的黑釉瓷器釉麵漆黑光亮,古樸端莊,釉變豐富多彩,美侖美奐,充分體現了山西民窯非凡的創新能力和造瓷技術水平,頗受方圓百裏百姓的青睞。文革期間,碗窯溝瓷窯屬河底公社集體企業。改革開放初期,先是移交河底大隊,後承包給燒窯師傅個人經營。我去的那一年,該村的兩座瓷窯,已經分別被該村村民沈楊群和張元頓、陳田剛承包了。這兩座窯毗鄰而建,均位於該村中心,呈上下院布局。沈楊群承包的瓷窯在上院,張元頓、陳田剛承包的瓷窯在下院。因張元頓的長兄張安保、陳田剛的父親陳小同均為父親的至交好友,父親便安排我來到張元頓、陳田剛承包的瓷窯當學徒打工賺錢。
碗窯溝瓷窯雖然名為陶瓷廠,充其量隻能算是一個半機械化手工作坊。選料運料、粉碎和泥、拉坯成形、施釉、裝窯、祭神、燒窯、出窯,除用粉碎機粉碎原料以外,陶瓷製作燒製全過程幾乎全部靠人力完成。先說選料運料。該村的南山坡上,有取之不盡的優質陶瓷粘土原料,我們這裏叫“幹泥”。粘土的性質具韌性,常溫遇水可塑,微幹可雕,半幹可壓,全幹可磨,燒至900度可成陶器能裝水,燒至1230度則瓷化,可完全不吸水且耐高溫耐腐蝕,是陶瓷拉的基本原料。陶瓷廠製坯原料的運輸活,是交給張元頓的長兄、我同學張林平的父親張安保完成的。他喂養了一頭騾子,每天套上騾子,拉起小平車,從南山坡上裝滿幹泥,起早貪黑一趟趟運送給陶瓷廠。下一個環節是粉碎、和泥。將幹泥用粉碎機粉碎成細小的粉末狀,然後再用水調和泥塊,用鋼叉反複翻動,並用腳踩踏使泥中的水分均勻,用鋼叉打磨成有棱有角的“豆腐”塊般泥垛。第三個環節是拉坯成形。準確地說,拉坯指的是小件器皿如盔(也叫“盆”,為廣口陶瓷器皿)、罐(為雙耳或無耳帶蓋陶瓷器皿,口小肚大有糖罐、鹽罐、藥罐,還有裝財物的錢罐等)、碗、臼(也叫“蒜臼”,為農家用於搗蒜的陶瓷器皿)的製作。就是將泥團摔擲在陶車旋輪的轉盤中心,隨手法的屈伸收放拉製出坯體的大致模樣(技術高的拉坯師傅,也能在陶車旋輪上完成水甕的製作。沈楊群的父親沈小禿,就是這樣的高手)。像石甕(甕,也叫缸,裝水不漏,盛糧不壞,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農村常見的必備器具。石(讀作“dàn”)甕,是盛放糧食的甕,因容積為一石<300斤>左右,俗稱石甕)、八鬥甕、七鬥甕、五鬥甕、三鬥甕、二鬥甕、一鬥甕、鬥盆這些容量較大、份量較重的器皿,一般都是模製的,又稱“打坯”、“打甕”。“拉坯”、“打坯”是成型的第一道工序。緊接著,還要經過利坯、曬坯等環節才算完成成型:利坯是將旋削而成並晾至半幹的半成品坯放於陶車旋輪上,轉動車盤,用刀旋削,使坯體厚度適當,表裏光潔,這是一道技術要求很高的工序。利坯也稱“修坯”或“旋坯”,是最後確定器物形狀的關鍵環節,並使器物表麵光潔、形體連貫、規整一致。利坯工不僅需要熟悉泥料性能,而且要熟練掌握造型的曲線變化和燒成時各部位的收縮比,以及各部分留泥的厚薄程度。一般來說,在同一器物的不同部位,坯體厚度各不相同,因為不同部位在高溫燒成時的收縮率和受力情況不一致,因而利坯時應控製不同部位的泥坯厚度,以防止其燒造時變形。利坯時對於坯體厚薄程度的控製及其識別方法,是掌握利坯技術和確保利坯質量的關鍵。曬坯是將加工成型後的坯擺放在木架上晾曬。施釉是陶瓷製作工藝技術的一種,指在成型的陶瓷坯體表麵施以釉漿。主要有蘸釉、蕩釉、澆釉、刷釉、灑釉、輪釉等方法,按坯體的不同形狀、厚薄,采用相應的施釉方法。施釉工藝看似簡單,卻是極為重要和較難掌握的一道工序。要做到坯體各部分的釉層均勻一致,厚薄適當,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當時,老師傅在給陶瓷坯體施釉時,較小的圓形器采用“醮釉”或“浸釉”,也就是把它很快放入調好的釉汁中並立即取出來,使釉汁均勻地吸附在坯的表麵。較大的圓形器則用“澆釉”或“溜釉”,也就是用勺子或水壺子盛滿釉汁沿著缸沿周圍溜掛。我們日常使用的陶瓷器,一般都穿著一身光潤、平滑的衣裳,特別是日用陶瓷,對“衣裳”更為講究,有的潔白如玉,有的五彩繽紛,十分美觀。陶瓷的這種衣裳,就是我們所說的“釉”。釉是覆蓋在陶瓷製品表麵的無色或有色的玻璃質薄層,或者是一種玻璃體與晶體的混合層。是用礦物原料(長石、石英、滑石、高嶺土等)和化工原料按一定比例配合(部分原料可先製成熔塊)經過研磨製成釉漿,施於坯體表麵,經一定溫度煆燒而成。能改善陶瓷產品的外觀質量(如光澤度、顏色、畫麵等)或者提高產品的技術與使用性能(如機械強度、化學穩定性、電絕緣性、防汙性、滲水透氣性、輻射散熱能力等),還有美化器物、便於拭洗、不被塵土腥穢侵蝕等特點。漢字中的釉,其含義是指有油狀的光澤,所以用“油”字來表示瓷器表麵的光澤,但又因為“油”字代表食物,經後人修改取表示光彩的“采”,加上油字的“由”,合成為“釉”字。釉的產生可能是古代壘石烹食時所用含鈣石頭與炭灰而生成,也可能是受貝殼表麵美觀質感的啟發,有意識地用貝殼粉作為原料製成。早在三千多年前的商代,我們的祖先就已經學會了用岩石和泥巴製成釉來裝飾陶瓷了。後來陶瓷藝人利用窯灰自然降落在坯體上能化合成釉的現象,進而用草木灰作為製釉的一種原料。據說現代日用陶瓷生產所用的釉為石灰釉和長石釉等,我不得而知。隻是看到施釉師傅是從該村後麵的土崖上取回來的優質黃土研細過篩而成,至於另外又在其中添加了什麼原料,沒有問過,老師傅也沒有傳授過。大部分陶瓷製品均需經施釉後才能進窯燒造。 一般施釉坯體經過窯火焙燒後,瓷器表麵致密,光澤柔和,明亮如鏡,又不透水和氣,可以提高使用強度,起到防止汙染,便於清洗等作用。裝窯是將將一個個曬幹的陶瓷坯體抬進窯內,大甕套小甕,一層層摞起來。碗、盤、碟、臼、罐等小件陶瓷製品則裝入匣缽,匣是陶瓷製品焙燒的容器,以耐火材料製成,作用是防止瓷坯與窯火直接接觸,避免汙染。窯裝滿後,東家和燒窯師傅要給窯神舉行祭祀儀式然後點火燒窯。燒窯一般需要三四天,因為看火候、掌握窯溫變化非常考較燒窯人的技術,所以這個活一般都是有承包瓷窯的兩個師傅輪流添火,我們是沾不了邊的。閉火以後,要經過一個階段的自然冷卻,在窯體內溫度降至常溫時,就可以開窯了。
那一年,我們這個陶瓷廠正式工人隻有6人,分別在南北兩個廠房進行作業。北邊的廠房是幾間緊靠土崖的幹泥房,後麵則是幾孔空間非常空曠的土窯洞,據說可以容納得下一座窯的陶坯。張元頓帶領著我的初中同學張林平(他是張元頓的侄子)、陳田剛的弟弟陳田香在這裏工作。他們的主要工作是製作石甕、八鬥甕和盔、罐、碗、臼等小件器皿的陶坯。南邊的廠房是三間大瓦房,陳田剛帶領我和河底一隊的申小毛在這裏工作。我們的日常工作是製作七鬥甕、五鬥甕、三鬥甕、二鬥甕、一鬥甕、鬥盆等陶坯。相比張林平、陳田香他們的工作,我和申小毛的勞動強度要稍小一些。我們那時候製作陶坯,一般是用鐵絲弓在四方四正的泥垛上切割出薄厚均勻的泥片,然後用手端著一片壓一片貼在石膏模型的內壁,然後用陶拍將泥片全麵均勻地拍打一遍,以便使器物的表麵光整,而且可以使泥片處緊密牢固,並完美結合成一個整體。隨後經幾個小時的晾曬即可取下模型,形成一具合格的陶坯。因我們這邊製作的是七鬥甕、五鬥甕、三鬥甕、二鬥甕、一鬥甕、鬥盆等,較石甕和八鬥甕要小,石膏模型也相對輕而低,操作起來也就容易一些。而打石甕技術難度相比較大,泥片要厚而且均勻,手掌托力要恰到好處,個子小的還需要踩在凳子上才能將泥片一片片貼在石膏模型內壁,一不小心就出溜到模型底部裏,等到費力勞神地拿出來已經七零八散沒法用了。那一年,為了趕進度,我曾經幾次被臨時調到北邊幫忙打石甕,技術水平始終提不上去,不是泥片薄厚不均勻,上釉時陶坯容易坍塌,就是泥片之間結合不好,打出的陶坯有裂縫。最後,雖然技術勉強能過關了,但日單產量始終提不上去。最怕的是下雨前。不論是正在吃飯還是休息,即便已經睡下,隻要是聽說要下雨了,就得在師傅們的催促下,迅速趕往窯廠,馬不停蹄地往廠房和窯洞裏抬在露天晾曬的陶坯。那一年,為此不知淋濕過幾回。還有就是裝窯和出窯,這是我在瓷窯上所幹過的最艱苦的工種。用石膏模型打出的石甕非常沉重,每個足有三四百斤。裝窯時一個個抬進去,出窯時再一個個抬出來,哪一次裝窯、出窯不脫一層皮呢!而且,出窯時,窯內溫度很高,大約三四十度。小一點、輕一點的甕要一個個扛出來,不僅吃力,而且燙手。手套磨爛了,雙手也磨出了水泡,但是我不能停下來,隻能忍痛幹。水泡磨破後,露出新鮮的皮膚。新皮膚又磨起新的水泡,水泡磨破後再磨出新的水泡,如此往複下去,最終在大拇指上形成了一個很深的洞,露出裏麵鮮嫩的肉,鑽心的痛。盡管每次裝窯、出窯,承包人都要雇用本村一些身強力壯的青壯年男人幫忙,但作為陶瓷廠的正式員工,我們仍然是重體力勞動的主力軍,“苦其心誌,勞其筋骨”,自然是無法避免的。每當更深夜靜,在忍受著身體痛苦的同時,我也在默默忍受著精神上、心靈上的痛苦和煎熬。難道我的一生就要在這樣無謂的、毫無意義的勞動中蹉跎、消磨殆盡嗎?也許是村風使然吧,所幸該村的村民在骨子裏有一股樂天開朗、幽默風趣的基因,每當裝窯、出窯,抑或是平常時候村民陶瓷廠閑逛,村民們插科打諢,小笑話、黃段子、俏皮話此起彼伏,逗得大家忍俊不禁,開懷大笑,繁重的勞動和艱苦的時光就這樣在說說笑笑中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後來,我終於堅持不住,選擇了逃離。後來,碗窯溝人和碗窯溝窯緊跟著時代的腳步,從文革初期生產的盔、罐、缸、碗等生活用器,到改革開放中後期生產陶製水管、耐火磚。隨著市場的供不應求,河底的瓷窯像雨後春筍不斷湧現,就連我們村也建起了耐火磚窯,遍地瓷窯成為河底鄉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再後來,由於汙染嚴重,五小工業(小鐵廠、小焦廠、小水泥廠、小造紙廠、小化工廠)下馬關停,因為沒有了市場需求,家鄉河底的瓷窯就像三春的殘花,仿佛在一夜之間就紛紛凋謝了。作為河底陶瓷業的標本式企業,碗窯溝瓷窯在它生命的晚年緊跟時代,出現了一次回光返照;隨後便順應時代,偃旗息鼓,停止了燃燒。
碗窯溝窯雖然黯然退出了曆史舞台,但作為古都平陽曆史上有代表性的民窯之一,該遺址展示了從唐朝到現代製瓷曆史的變遷,是我國傳統製瓷曆史文化的組成部分,是我國北方黃河流域著名的窯口之一,是製瓷曆史的實物例證,堪稱燒瓷技藝的活化石,對研究我國北方古瓷窯曆史,繼承、弘揚和發展祖國的陶瓷文化有著重要意義。目前,碗窯溝窯的保護與傳承存在各種各樣的困局,人口的遷出導致民居、祠堂、廠址荒蕪、破敗,燒製技藝日漸消亡,等等。自然因素和人為因素的破壞是碗窯溝窯址保護的難題所在。
站在當年的瓷窯遺址前,這個被歲月碾碎的地方空空曠曠,平平常常。滿地瓷礫,靜靜守望著殘破不堪的古窯,似在講述一段傳說,一個典故,一首無標題的樂章。如今,我所熟悉的陶瓷廠除瓷窯外,原廠址已不複存在,被青磚碧瓦的精美農家戲院代替了。四周沒有車馬喧囂,市井嗡嚶,隻有近在咫尺的迎親鑼鼓在歡快地奏響,似乎在提醒我從回憶中走出,回到現實中來。那些曾經為家鄉河底陶瓷業奉獻了畢生心血和汗水的老師傅們和在一起共同勞動生活的工友們,大部分已經亡故,健在的也已放下心愛的活計,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了。那一年,我雖然沒有學會拉坯、施釉、燒窯,但在陶瓷廠勞動的那段苦澀記憶,至今仍記憶猶新。想起這裏,我的心情沉重而孤寂,一種淡淡的憂傷悄悄彌漫上了心頭。說不清楚是為那些遠去的青少年時代的美好時光,還是為陶瓷廠逝去的曾經的輝煌。或許,兩者都有吧。(晉能集團四通煤業 馬關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