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民:讀《當呼吸化為空氣》一書有感
讀《當呼吸化為空氣》一書有感
文中的主人公保羅出生在一個南亞移民家庭,父親、母親的職業都是醫生,文中他這樣描述自己的父親:“我是在父親的缺席裏成長起來的,他每天天不亮就去上班,天黑才回家吃口冷飯。”,醫學在他幼小的心靈裏留下了失望二字。
十歲時,保羅的父親因為顧慮生活負擔和三個兒子的教育費用,將家從富裕的紐約曼哈頓郊區搬到亞利桑那州的金曼。卡拉尼什把金曼描繪為“地處兩座大山之間的沙漠裏“,他就在這裏徒步旅行和閱讀中成長起來。
起初他學習的最大動力是一種求知欲,他想探究:是什麼讓人類的生命充滿意義,這驅使他本想成為一名作家。但在年長女友送他的一本小說的影響下,慢慢對人類生物學發生了興趣。他驚奇地發現通過大腦這個生物器官,我們可以去了解世界和別的許多東西。這個認識正是由原本喜愛的文學帶給他的。後來他在斯坦福大學同時學習文學和生物學,取得了劍橋大學在曆史、科學哲學與醫學三方麵的研究生學位,但這時他開始覺得言語就像是空氣一樣,輕飄飄的,從道德的角度來講,比起行動,思考實在是微不足道,他經過深思熟慮後決定從醫去直接體驗生理哲學,接著進耶魯大學醫學院學習,在實習期間他在書中這樣描述高強度的工作:累的我眼眶泛淚,腦袋生疼,淩晨兩點還在喝功能飲料,但還要不停地思索:這台手術的病人什麼時候醒過來?下個病人什麼時候推進來?我今晚什麼時候能回家?一直要到最後一台手術做完,他才會感覺到一天的漫長和自己沉重疲乏的腳步。但離開醫院之前他還有幾項行政任務,他感覺鐵砧在敲打自己疲乏的神經。工作的時候倒是精神百倍,但一走出醫院,筋疲力盡的感覺立刻就會擊中他,他常常踉踉蹌蹌地穿過停車場,總要在車裏先打一會兒盹,然後再開15分鍾的車回家,接著就是癱倒在床。但這並沒有讓他對自己的工作感到沮喪。反而更加堅定了他從醫的信念:他要追尋死神的步伐,抓住他,掀開他神秘的鬥篷,與他堅定地四目相對。
不過這種每天14小時的艱難日子似乎馬上就要到了盡頭,馬上就要從醫學生變成神經外科教授了,獲得了前輩的尊重,獲得了極負盛名的全國性醫學獎項,幾所著名大學也紛紛向他拋出橄欖枝,36歲的他可以說馬上就要走上人生的巔峰,眼前似乎就是一片遼闊的應許之地,他要帶上妻子露西還有遐想中的孩子們駕船出海共享天倫,以化解他因工作繁忙而出現的婚姻危機,他幻想著,似乎金色的沙灘和波濤洶湧的大海就在眼前……
地球自轉不停,太陽照常升起,一個陰鬱沉悶的早晨,他瀏覽著眼前的CT片,診斷結果顯而易見:肺上布滿了數不清的腫瘤,脊柱變形,一整片肺葉被侵蝕,這樣的片子他已經看過幾十套了,可以說是爛熟於心,每次都懷著微茫的希望,想幫患者找到某種可能有效的療法,但眼前這套片子的不同之處在於:患者是他自己。他不想相信再一次拿起片子一個斷層一個斷層地又看了一遍:肺窗、骨窗、肝窗、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再從前到後,
他心裏明白這是肺癌,而且是四期肺癌,得病的幾率是萬分之零點一二。
一般的患者聽到噩耗時,會經曆否認、憤怒、討價還價、消沉、接受的過程,保羅恰恰相反,從開始就接受了死亡的來臨,用理性、通達的態度去麵對它,甚至像旁人一樣打量、觀察、體味和笑談診治過程中的軼事,但嚴重的背痛卻不時的襲來,有時疼的他感覺聽見白骨在碰撞,得意的笑聲從耳邊傳到耳邊。他發現那些感同身受的痛苦雖然從醫多年其實並未真正嚐過,此時的疼痛讓他感受到患者於醫生之間原來永遠隔著一段距離。而正是這樣的時刻,他更明確了醫者的職責:有時不是去挽救病人的生命,而是做一個領路人,引導病人和家屬,度過人生中的艱難時刻,以後還可以創造新生活。
帶著這種信念保羅有條不紊地繼續著自己的生活,在生命開啟倒計時的情況下,他再次投入到自己曾經深愛的工作中,走進手術室穿好手術衣,給病人蓋上無菌布,專門扯了扯四角,確保沒有褶皺,希望手術完美無缺。
這些文字既未多愁善感,也無任何誇張。作為讀者,就像和他一起經曆了那些時光,看著他做好想做的事,看著他對親人、愛人、病人微笑。這份兒淡然,讓我們動容,更讓我們覺得溫暖,有力量。
保羅以醫生和患者的雙重身份,不斷反思自己的生命。他說:“如今驅使我生活著的是一種誠懇的、對於生活的嚐試理解,即什麼賦予生命以意義。”“我以為,在生與死的空間中,我一定能找到一個舞台,不僅能憑憐憫和同情來采取行動,自身還能得到升華,盡可能遠離所謂的物質追求,遠離自我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直達生命的核心,直麵生死的抉擇與掙紮。”臨終前,他清楚明白地說:“我準備好了。”他最後一次感謝父母,最後一次抱起女兒卡迪,最後一次對妻子說“我愛你”。
書的末尾,是保羅妻子露西的後記。在兩人的文字中,他們都不諱言曾經的婚姻危機,也坦誠寫下了彼此的愛意。露西與保羅的愛情,讓人感動;離別的苦情,讓人心碎。但該書的立意遠高於人世間的種種感情,在對死亡避而不談的普世文化裏,這才顯得人之所以為人的尊貴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