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昌明：父親與酒

散文：

父親與酒

我打小有記憶起，父親就喜歡喝酒。“酒這個東西，真好！”這是他每次喝完了最後一口，將酒杯口朝下，透著光線觀察再無餘瀝時，總愛說的一句話。

父親一生勤儉持家，靠種菜為生，實為菜農。他喜歡喝酒，但酒量不大，每頓二兩而已。有的人喝酒，講究下酒菜，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我們家的日子過得很艱窘，靠父母在生產隊掙工分維持全家人的生計，經濟相當拮據。他也能夠將就，哪怕炒個白菜，拌個菠菜，用酸鹹菜下菜，也能喝得香噴噴的。那時，幾乎買不起瓶酒，更甭說名酒了，都是讓孩子拎著瓶子到副食店裏去零打。這類散酒，用玉米或紅薯幹為原料釀製，酒烈如火，刹那間的快感，是不錯的，但愛上頭，尤其多喝兩口以後，那腦袋是很不舒服的。

然而，父親還是要說：“酒這個東西，真好！”

那時候，我很喜歡聞那股白酒的香味，所以，一家人圍桌而坐，父親拿出酒杯，倒酒便是我的差使。雖然，我們家很窮，可是再窮，這杯酒還是要有的。因為有富人的酒，也有窮人的酒，喝不起佳釀，濁酒一盞，也可買醉。後來，隨著大環境的改變，我們家的生活漸入佳境，好酒名酒，也非可望而不可即了，可是，父親仍對那散酒情有獨鍾，說是瓶裝酒香精味太濃，喝起來不爽口。我曾經寫過一篇《酒讚》，就是讚揚這種價廉物美的老百姓喝得起的酒，歌頌這種陪伴我們一家人度過艱辛歲月的酒。

現在回想起故去的父親那句話，“酒這個東西，真好！”就會記起當時飯桌上的溫馨氣氛，家就像避風港一樣，給我一個庇護所，在那青瓦土牆的小屋子裏，還有一縷徐徐縈繞在鼻尖的酒香，那充實的感覺，那慰藉的感覺，對我來說，是最難得的一種幸福。我懷念那有父親又有酒的日子。酒，意味著熱量，意味著溫暖.

如今，須發開始變白的我，在父親潛移默化下也染上喝酒的嗜好，據說喝酒隻要不酗酒，對於上了年紀的人來講，或許益處更多。現在，孩子們都有了自己的家，空巢中的我和老伴，每當在飯桌上坐下來，品嚐著的琥珀紅的酒漿時，就會想起那杯父親的散酒。這一份記憶，也就渲染上一層玫瑰般的甜蜜色彩。於是，“酒這個東西，真好”的話音，就會在耳畔響起。接著往下想，酒，究竟好在哪裏呢？那就是：無論在陽光燦爛的季節中，還是在刮風下雨的歲月裏，隻要是有酒的日子，那幸福，就屬於你。

蔣昌明

2017-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