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愛聲聲唱祖國——賀敬之詩歌藝術淺析
賀敬波
賀敬之是我國現當代著名詩人、劇作家、文藝理論家。他的詩歌,以巨大的藝術感染力影響了幾代人的精神向往和思想追索,無疑是一座高聳的藝術豐碑。縱覽賀敬之的詩歌創作,其詩歌主題大都是貼近時代,飽含深情地對偉大祖國和人民的高聲禮讚,因而他贏得了“時代的歌者,人民的詩人”這樣崇高的盛譽,這是曆史和人民對其詩歌藝術成就和在詩壇上的重大影響而賦予的高度評價與真實肯定。
賀敬之的名字之所以能夠在厚重的中國文學史冊裏熠熠生輝,首先是賀敬之以創作歌劇《白毛女》的巨大成功,開啟了中國新歌劇的先河,奠定了他在二十世紀中國文壇上的曆史地位;另一個同樣輝耀中華的藝術成就,是賀敬之在詩歌創作領域中屢有驚雷之聲,高水準的作品展示了他在中國詩壇上才華卓越的大家風範。《回延安》《雷鋒之歌》《西去列出的窗口》《放聲歌唱》《桂林山水歌》《三門峽歌》《中國的十月》等一首首至今依然綻放藝術風華的作品都是他的重要詩章,也是廣大讀者耳熟能詳並為之激情澎湃的經典名篇。
為什麼會有無以計數的讀者推崇和喜愛賀敬之的詩歌,為什麼賀敬之的詩歌會引起如此大的轟動效應,為什麼賀敬之的詩歌能掀起如此大的影響浪潮。那麼,賀敬之的詩歌到底蘊含著怎樣的藝術魅力呢。作為賀敬之詩歌的忠實讀者與崇拜者,根據個人閱讀賀敬之詩歌三十餘年的心得,不揣淺陋,在下文中談一談對賀敬之詩歌藝術的粗淺理解。難免有欠妥之處,懇請方家學者批評匡正。
文以載道的觀點闡述了文學之於社會的作用,為曆代文學評論家和社會學家所推崇。它所倡導的任何一種文學樣式,都必須遵循作品的思想內涵,要體現人類的良知和社會責任感。舍此,即便你的文學勞動創造了一些成績,你也不能稱其為真正的詩人或作家。作為一位從戰火紛飛的年代裏走來的作家和詩人,賀敬之同樣經曆了新中國的誕生和轟轟烈烈的社會主義建設時期,詩人在整個文學創作活動過程中,完全承載了文學所賦予的社會使命及人文精神。在賀敬之熾熱的詩情裏,幾乎每一首詩都詮釋了他對祖國的忠誠和對人民的熱愛。
回溯賀敬之的詩歌創作,自然要把時間推至到一九三九年,當時整個華夏大地正處在烽煙彌漫的戰亂年代,中華民族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時年十五歲的賀敬之,雖然還隻是一名流亡他鄉的少年學生,這並沒有影響他對文學的迷戀和喜愛。他一邊積極參加抗日救國運動,一邊堅持文學寫作。就是在這一年,賀敬之的散文、小說、詩歌三種文學體裁的處女作分別得以發表。其中,詩歌處女作《北方的子孫》在《朔風》第一卷第三期上刊發,牛刀初試便取得成功。處女作發表的喜悅,更加堅定了了賀敬之對文學創作的信心和力量。為了更高更遠的理想和目標,翌年春天,年甫十六的賀敬之與當時許多熱血青年一樣,相約幾個要好的同學一起,從四川桐梓出發,一路風塵,千裏迢迢來到向往已久的紅色搖籃——革命聖地延安,並如願以償地考進了延安魯藝文學院。而起初因為賀敬之的部分科目成績並不理想,未被魯藝錄取。時任魯藝文學係主任、已是著名詩人的何其芳在看了賀敬之交來的組詩《躍進》後,驚歎不已!認為賀敬之雖然年齡尚小,卻極具創作潛質,有非常大的提高和發展空間,應該給予重點培養,決定破格錄取。這樣,賀敬之便幸運得走進了英華薈萃的延安魯藝大課堂,成為文學係第三期年齡最小的一名學員。不久之後,何其芳又發現了賀敬之模仿“樓梯式”而創作的詩歌後,認為賀敬之的詩歌天分的確非同一般,並親切地稱讚賀敬之是“十七歲的馬雅可夫斯基①”,足見那時詩人何其芳的憐才之情是多麼真切。後來,賀敬之在詩歌創作中的突出表現,切實印證了何其芳的伯樂眼光。同時也表明了賀敬之的詩歌天賦早在少年時期就已經嶄露鋒芒。
可以說,在延安六年多的時間裏,使賀敬之的人生道路發生了重大變化,也是詩人詩歌藝術創作風格形成的重要節點。因為在這裏,賀敬之不僅親身體會了新中國誕生前夜,中國革命處在特殊曆史時期所經曆的那種艱難困苦的嚴峻考驗,更是受到了全民抗戰精神的巨大鼓舞與延安濃鬱文化氛圍的熏陶感染。因此。賀敬之在日後長期的詩歌創作中,始終把祖國和人民作為自己的歌唱核心。是延安歲月培養了賀敬之對祖國和人民的真摯情感,賀敬之也在無數次場合裏表達了對延安的特別情懷,“延安是我真正生命的開始”。
那時在延安魯藝的大家庭裏,雲集了數不清的來自大江南北四麵八方的英桀才雋,彙聚了諸多領域中的翹楚達人。他們身懷絕藝,各展其長,互勉共進,整個魯迅藝術學院的學習氣氛十分濃厚。求知若渴的賀敬之融入其中,好似來到了一個新的天地,頓感眼界大開,視野廣闊。再加上賀敬之對文學的孜孜以求,靈感也噴湧而來,使他從一個翩翩少年很快成長為一位聲名鵲起的青年詩人和劇作家。至延安後期,賀敬之就已經創作了大量的詩歌和秧歌劇等不同體裁的文藝作品,像《棗兒紅了》、《小蘭姑娘》、《看見媽媽》、《翻身道情》、《瞎子算命》等都屬於那個時期的優秀作品。尤其是大型歌劇《白毛女》的創作,翻開了中國歌劇的新篇章,是賀敬之在延安時期對中國文學的一次重大貢獻。這部中國新歌劇的開山之作,同時也是賀敬之的重要代表作品之一。它不僅開創了中國新歌劇的裏程碑,為推動我國歌劇藝術的繁榮進步,提供了許多可資借鑒的寶貴經驗,在中國民族歌劇發展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影響深遠。年僅二十一歲的賀敬之擔綱主筆,憑著他對“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這一主題的深刻認識,以詩一般的語言唱段和匠心獨運的藝術構思很快完成了這部大型劇作。在中共七大召開的前夕,歌劇《白毛女》在延安中央禮堂進行首場公演,獲得巨大成功。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影響始料未及。毛澤東、朱德、劉少奇、周恩來等在延安的許多中央領導都在現場觀看了這場演出,給予了充分肯定,使風華正茂的年輕詩人賀敬之迅速蜚聲文壇。
在延安時期,賀敬之還創作了許多韻律優美的歌詞作品,而且多被譜曲傳唱。像《南泥灣》《翻身道情》等具有代表性並產生重要影響的歌曲,都出自賀敬之的手筆。一九四三年,剛滿十九歲的詩人賀敬之和同樣充滿朝氣的二十五歲的青年音樂家馬可分別作詞、作曲,共同完成的富有陝北地方特色的歌曲《南泥灣》。歌曲一經推出,便很快在延安和廣大的解放區唱響,極大地鼓舞了當時在八路軍中開展的“背槍上戰場,荷鋤到田莊”大生產運動的戰鬥士氣。這首歌曲也因其詞曲歡快優美,旋律悠揚,生動感人而被一直傳唱至今,成為紅色歌曲精粹,成為曆史經典。
任何一件事情都不可能突兀地存在,假如沒有延安時期豐厚的藝術積澱,就沒有後來賀敬之政治抒情詩的卓然表現。可以說,艱難而多姿的延安歲月為賀敬之政治抒情詩的創作帶來了深遠影響,並且與後來任何一個時期的藝術創作都須臾不能分割。前者是條件,後者才是結果。
賀敬之創作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的部分政治抒情詩之所以能夠風采獨具,我認為除了它所具有的意象突出,音節響亮,激情昂揚,氣勢奔放等這些政治抒情詩的基本藝術特征之外,還有一點至為重要的原因,上麵已經提到的,就是從延安時期的生活曆練開始,讓賀敬之就不自覺地把個人的命運與國家和人民的命運緊緊維係在了一起,詩人看待觀察問題的胸懷和視野,無疑發生了質的提升。思考的高度,決定了詩歌的高度。所以,詩人是站在了祖國和人民的高度來表達心中的大愛,自然在他的詩行裏,無論是江南塞北,山川河流,還是平民領袖,英雄功臣,都在他的詩行裏湧動著暖暖的真情。賀敬之這種特殊的藝術結構,贏得了無數人的崇拜,曾經有許多詩人與詩歌愛好者緊趨後塵,刻意追模過他的創作風格,雖然也出現了一大批比較優秀的政治抒情詩,卻難以達到賀敬之的藝術高度。
作為政治抒情詩的一麵旗幟,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之後,賀敬之的此類詩作開始陸續出現,這一時期也是賀敬之詩歌創作藝術逐漸進入巔峰狀態並有著重大突破的曆史階段。其實這一時期詩人賀敬之創作的數量並不是很多,而且遍觀賀敬之的整個詩歌創作也不算浩繁。因此有的詩人說,賀敬之的詩歌不是以數量取勝,但他總能以感情充盈,高亢有力,氣魄豪邁的藝術營構而先聲奪人。所以,當賀敬之每有新篇問世都會引人關注,引發震動,反響強烈。難怪著名詩歌評論家謝冕對賀敬之的詩歌創作給出了這樣的評價,“他總是邁著穩重的步子,紮紮實實地前進。賀敬之很少敗筆,這是一個拿起筆來便有烈火驚雷的詩人,卻也是一個輕易不拿起筆來的詩人。當別人在那裏放懷歌唱的時候,賀敬之在冷靜地審視著 思索著。 他並不輕易歌唱,但總在醞釀著情感的電火雷鳴”②。
建國初期,新中國如火如荼的建設景象一幕幕映入眼前,讓詩人賀敬之無法抑製胸中燃燒的激情,心潮澎湃,詩情噴湧,詩緒沸騰:長白山的雪花珠江的水╱為什麼祖國這樣美╱包鋼的高爐長江的橋╱為什麼祖國這樣好(《向秀麗》)。詩人為祖國日新月異的發展變化而驕傲,從心裏發出自己的豪邁之情。用排比反問等句式來謳歌大江南北東海西域的巨大變遷,進一步反襯因為有了千百萬個向秀麗一樣的優秀兒女,積極投身於熱火朝天的新中國的發展建設之中,才有了偉大祖國的今天這樣美,這樣好!語言生動,節奏明快,寓意深長,鼓舞人心。由於賀敬之的詩歌始終伴隨祖國鏗鏘前行的車輪,與曆史的脈搏一起跳動,縱情歌詠一派欣欣向榮的時代風貌。所以,像這樣的詩句在詩人的作品裏並不少見。所以,在詩人的許多詩行裏常常飄蕩著時代風雲。例如:為什麼╱沙漠╱噴出黑色的瓊漿╱為什麼╱荒山╱高舉手臂╱捧獻╱萬顆寶石。我看見╱星光╱和燈光╱聯歡在黑夜;我看見╱朝霞╱和卷揚機╱在裝扮著黎明(《放聲歌唱》)等,不勝枚舉。另外,詩人始終把個人的情感緊緊縈係於對祖國的憂患之中:鐐銬曾在何處響╱鮮血曾在何處凝;會不會還有╱雜草再生;會不會有人╱暗中嫁接╱有毒的葛藤(《雷鋒之歌》)。從這些句子中可以明顯地看出詩人濃濃的家國情懷,使詩歌藝術的思想高度再一次升華。親人見了親人們麵╱歡喜的淚水眼眶裏轉(《回延安》);無邊的大海波濤洶湧╱生活的浪花在滾滾沸騰(《放聲歌唱》)。類似這些詩句在詩情漸次推進的過程中,我們能聽到春天播種希望的滾滾雷鳴,我們會聽見人間親情湧動的陣陣濤聲。五月╱麥浪╱八月╱海浪;桃花╱南方╱雪花╱北方(《放聲歌唱》);黃河的浪濤塞外的風╱此來關山千萬重(《桂林山水歌》)等一些近乎直白的句子又表現了作者在詩緒渲染烘托的過程裏不拘泥於時間和空間的跨度,大開大闔,縱橫馳騁,收放自如,跳躍自然,酣暢淋漓,氣勢若虹。看似不經意間作品的靈魂對讀者產生了強大的吸引力,讓你欲罷不能,不讀不快。實則為作者內心強烈的思想情感在作品中的迸發而撞擊了讀者的心扉使然。
雲中的神嗬,霧中的仙╱神姿仙態桂林的山;是山城嗬,是水城╱都在青山綠水中;情一樣深嗬夢一樣美╱如情似夢麗江的水……似入仙屆,如臨夢境。絢麗多姿的桂林山水與心往神馳的藝術境界深深吸引了億萬讀者的視線,虛實相生情景交融的浪漫遐想誰知陶醉了幾多人的情思。賀敬之的這首《桂林山水歌》以桂林山水旖旎風光的縮影來讚歎九州大地蓬勃向上的壯麗景致,來激發各族人民的愛國熱情。這首詩也因此多次被選入大學和中學的教材,成為學生必學必讀課目。有相關數字表明,全國大約有五億左右的人口非常認真地閱讀過這首山水名篇。像上麵這些段落佳句,很多讀者都可以脫口而出,能夠通篇背誦的讀者也不在少數。這就是賀敬之詩歌的藝術魅力!
再比如,心口呀莫要這樣厲害的跳╱灰塵呀莫要把我眼睛擋住了;手抓黃土我不放╱緊緊貼在心窩上……《回延安》是一首不算太長的現代抒情詩,詩人賀敬之巧妙地運用了原汁原味的信天遊曲調,以發自肺腑的語言表達了對延安母親的深深思念和對黨的敬仰感激之情。意切情真,高亢悠揚。數以億計的學生、普通讀者都被詩人熱烈而豐富的情感所震撼,它所產生的巨大效應與久遠影響也是詩歌史上非常少有和罕見的。這就是賀敬之詩歌藝術的魅力!
又如《放聲歌唱》和《雷鋒之歌》這兩首長詩分別寫了一千五百餘行和近一千三百行,洋洋灑灑,蔚為壯觀。用時之長,費神之大,傾情之深可想而知。詩人除了把對祖國對人民的一腔情感貫穿於整篇詩作之間,還將敘事性、抒情性、旋律性、形象性等現代抒情詩的藝術特點都涵蓋其中,使詩緒盡情舒展、奔放、高亢、激昂,抑揚頓挫自然,起承轉合恰切,盡顯詩歌神采,令人且讀且醉。因此,賀敬之的詩歌才會擁有那麼多人的喜愛,才會受到了那麼多人的青睞。一代又一代讀者都從賀敬之的詩歌裏體味了波瀾壯闊之勢,分享了音律畫卷之美,感知了撼天動地之情。因此,賀敬之的詩歌才具有了強大而持久的藝術生命力。
“賀敬之的詩歌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曲意的煽情,更沒有故弄玄虛或故作驚人,隻是平實與樸素構織成大海般的博大與山巒般的深厚。這正是億萬人迷戀他的詩歌的秘密所在”③。這就是賀敬之詩歌的藝術魅力!
此前也講到,回望賀敬之的詩歌創作,我們幾乎聽不到關於風花雪月的強作吟哦,也看不見缺少浩然之氣的輕飄之章,而是把歌頌的主題緊緊圍繞著以讚美祖國,歌唱人民為核心,用澎湃的詩情表白大愛之胸。所以,在國家建設和發展的重要曆史時刻,總會有詩人賀敬之蕩氣回腸的大作唱響,他以對祖國母親一樣的摯愛來抒發自己的激越心聲。像《放聲歌唱》《雷鋒之歌》《西去列車的窗口》《三門峽歌》《桂林山水歌》《中國的十月》等佳構名篇,都詮釋了那個時代的最強音,成為了那個時代振奮人心的前進號角。可以說,每一首詩都浸潤了詩人賀敬之對祖國和人民的眷眷之心,拳拳之情。
正是因為作品裏有著多重而又相互碰撞遞進的詩歌元素,深切地表達了詩人對偉大祖國和人民的厚愛,才積聚了賀敬之詩歌藝術的巨大魅力,如黃鍾大呂震撼了千千萬萬人的心靈,撥動了萬萬千千人的心弦。無論是工人、農民、學生,還是軍人、醫生、知識分子等都曾被他的詩歌藝術所感染。毋庸諱言,他的這種獨特的藝術力量,也為我國轟轟烈烈的社會主義建設和發展起到了積極的呐喊助推作用。同時,也充分彰顯了一代文化戰士熱愛人民,珍視生活,秉持操守,襟懷曠達,一片丹心向祖國的崇高藝德。
而今,詩人賀敬之已年逾九秩,但是我們依然能夠看到他的古詩新韻,依舊能感觸到詩人對偉大祖國一往情深的熾熱心腸。總之,不論是現實意義,還是曆史價值,即便是在文化藝術多元紛呈的今天,賀敬之詩歌藝術的風采依然是神州大地上一道絢麗的景致。賀敬之的文學思想和詩歌成就永遠都是我國文學寶庫中一筆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他詩歌藝術的璀璨光芒必將繼續影響著一代又一代讀者的心靈世界!
注釋:
①馬雅可夫斯基,俄國著名詩人、劇作家,著有“樓梯式”長詩《列寧》等經典名篇。
②引自謝冕的《賀敬之的詩》
③引自國務院研究室忽培元先生的《賀敬之再回延安》。
2107年6月初整理修改於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