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歌謠

“咪咪貓，上高窯，金蹄蹄，銀爪爪，上樹樹，逮雀雀，撲棱棱棱棱棱高飛了，把個老貓氣昏了。”

我的記憶是從你唱的一首歌謠《咪咪貓，上高窯》開始，背靠著南村窯樓一顆盤繞了半扇窗戶的葡萄樹，麵前是你在二門外踮著腳一邊搬香椿一邊哼著：“咪咪貓，上高窯……”。

也許是過去了太久了吧，很多你我的過往都變成別人口中的故事。“你小時候牙疼，你爸媽去上班，你奶奶背著你大半夜去衛生所，你個瓜娃，把你奶奶的手咬得稀爛。”“你一天不學好，就知道跟著大娃滿溝岔裏跑，你婆腿腳不好，還得整天跟到你後頭跑。”“你爸單位發的麥乳精給你婆，全進了你個瓜娃滴肚子。”……我不敢說我不記得，隻能在大人們調侃的目光和話語裏嘿嘿直笑。

隻是，相比較這些在親戚中口口相傳的故事，我記得的更像是一張張已經泛黃的老舊照片。那是農忙時節，矸石山上撿麥子的我和你；是冬夜裏和我沿路撿煤塊的我和你；是秋收時候，在蘋果園玉米地裏撿漏的我和你；是不肯上床非要坐在沙發上打盹的倔強的你；是拄著帶座椅的拐杖在廣場納涼的你；是躺在床上忍受各種病痛折磨卻咒罵自己拖累子女的你；是躺在冰冷盒子裏再也沒有看過我一眼的你……

從那之後，我沒再為你哭過，甚至可以在每次歸家時摸著你的照片輕鬆地說一聲“奶奶，我回來了！”可以在別人說夢到你的時候，玩笑著問：“奶奶不夠意思啊，找你都不找我！”是的，自你走後，竟連夢裏也不曾來過一回！可是為什麼，已經幾年過去，卻因為朋友圈裏的一句童謠突然就哽咽落淚？是不是我從來都沒忘記過你？還是關於你的記憶太過柔軟，像裝滿水的氣球一樣，輕輕一碰就會崩潰泛濫？

好吧奶奶，你贏了，我不得不承認，我是如此地想念你，來吧，到我夢裏來吧，讓我躺在你的腿上，摸著你軟軟的雙下巴，再給我唱一次“咪咪貓，上高窯”，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