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西瓜
販 西 瓜
不用掰字典,憑直覺知道“販”字的內涵應該是一種商業活動,即把東西從甲地低價買進再運到乙地高價賣出,從中賺取差價,當然 是以付出艱辛的勞動為前提的。
那年正念高二,臨近暑假,我和選民建華二位同學聚在一起商量怎麼度過一個有意義的假期,在我的提議下,我們把目標集中在販西瓜這個項目上。原因有四:其一,暑假期間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又是西瓜上市的旺季,而其他瓜果正在孕育之中,尚不應時;其二,西瓜汁多味甜,消暑解渴,價格適中,老少皆愛,小孩尤甚,大人若不願買,經不住小孩軟磨硬纏,隻好繳械投降,乖乖敞開腰包;其三,我的家鄉離集市較遠,且交通不便,西瓜難於到達,一旦運達,利潤一定可觀;其四,鄉下經濟落後,但糧食藥材豐富,必要時可以用西瓜兌換物資,不怕黃了生意。
基於四點原因,既然心向往之,說幹就幹,毫不遲疑!且約法三章,信誓旦旦,肝膽相照,堅持到底,縱是刀山火海亦應赴之蹈之!若半路被困難嚇倒半途而廢或打了退堂鼓者,則永被踢出“三人團”,且永世不得複團!
實踐證明,此約定的強大威懾作用,在具體販賣實踐中確實起到了穩定隊伍,促使成功的效能。
目標實施之前經初步研究決定,西瓜的販賣區域主要是我的家鄉及鄰近地區,采用貨物一次運達,然後在我家安營紮寨,最後送貨上門分而賣之的戰略。
暑假來臨,販西瓜隨即進入實質性操作階段。
要突破的第一關是低價批發西瓜。
我們學校所在地是一個鎮點,集貿市場上集聚著很多西瓜攤點,批發零售兼營。常言道,腰裏無銅不敢胡行,我們的身份是窮學生,是名副其實一文不名的窮光蛋,做生意,本錢的沒有! 唯一的金字招牌是三本一文不值的學生證。
“老板!你這西瓜咋賣哩?”。 我們三人瞅準一位攤主,湊上前去搭訕。
“兩毛!多了還可以優惠,你要多少?”。攤主見有人來買西瓜,臉上立馬堆滿了笑。
“我們要得多!起碼一拖拉機!不過價錢你可要優惠!”。我們沒有與攤主套近乎,立馬拋出心中的想法。
“好商量!好商量!”。攤主見我們要的多,臉上的笑也更多了,旁邊一位開拖拉機的也湊了過來看我們談生意。
我們和攤主你來我往地討價還價,最後敲定每斤一毛五賣給我們一拖拉機西瓜。
“不過,我們可是賒賬,等我們賣了西瓜再還你本錢,你看咋樣?”。待一切談妥,我們才使出了殺手鐧,打了攤主個措手不及。攤主一愣,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殆盡,像皮球紮了一刀子頓時放了氣。
“賒賬可以!但你們得找個熟人擔保,否則生意談不成!”。攤主遲疑了片刻,賒吧,怕放了鷹;不賒吧,又怕黃了生意。
“熟人沒有!不過我們可以拿學生證作為抵押!”。我們吃準了攤主的心理,不亢不卑鋼梆硬正地說。
“看你們都是窮學生,也不像騙子,又都敢闖敢拚,就憑這,賒給你們了!不過,學生證我得替你們保管幾天!”。攤主做出這個決定時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又似乎包藏了很大的禍心。
“那就多謝了,等賣完西瓜,我們還在這裏見麵,不見不散!”我們把學生證遞給攤主,攤主驗明正身,隨即塞進係在腰間的皮包內。
出乎我們的意料,攤主如此爽快,毫不費力就把生意談成了!後來才知道攤主的爽快後麵竟然隱藏了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因為拖拉機司機和攤主是熟人,拖拉機司機給我們運送西瓜的生意也自然而然的談成了,把西瓜運到我家,三十公裏路程,四十塊錢運費,當然還是欠賬。
殺麻見茬,接下來過秤,我們把西瓜裝進一個大麻袋,秤鉤掛在袋口,我和選民抬秤,建華負責記賬,拖拉機司機負責在車上接應,一共過了十幾秤,每秤均有一百多斤。
奇怪的是,攤主在撥秤砣的時候,一隻手始終不離麻袋,秤杆總是忽上忽下,稍微平穩就急速報出斤數,司機在車上也喊“郭奮!手下留點情!”。莫不是西瓜攤主的名字叫“郭奮”?
我們三人急著稱西瓜,並未完全留意攤主的小動作和拖拉機司機的話語。
拖拉機裝滿,一千六百斤西瓜;太陽落了山,順利運達我家。卸車時,隨即給西瓜點了數,放在涼處,蓋了席子。西瓜一百二十又三個,除去殺掉一個用來慶賀“西瓜販運公司”揭牌,其餘則作為利潤的源泉好生存放。
首戰告捷,旗開得勝,沒花一分錢,事情就有了一個好的開端。正應了一位哲人“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這句話,內心裏真是比吃了蜜糖蘸西瓜還甜。
一夜無話,第二天我們先於太陽起身,套起我家的架子車,裝了三十個西瓜和一個充氣筒一杆盤子秤,草草吃過早飯就出發了,目標是山那邊的河南地界。
我駕轅,選民拉套,建華推車,經過村道的時候我害羞怕熟人笑話,就深深地埋下頭拉車,眼睛盯著自己交替邁動的雙腳,嘴上催著選民和建華使勁,理由是趁太陽未升起趕緊趕路,而內心的小秘密是不能讓他們二人窺視出來的。
三人齊齊用勁,車輪便轉得嘩嘩,不一會便來到一座山下,這座山是陝西與河南的界山,翻過山就是河南地界。
通向山上的路是一條簡易公路,修成以後就沒人養護過。向山上望去,彎彎曲曲的盤山路在山間環繞,繞完一個“之”字垂直距離卻隻升高了十幾米。
這時,太陽已經高高的升起,發出炫目的白光,噴出火辣辣的熱浪,我們開始爬山,仍然是我駕轅。
由於長期的雨水衝刷,路麵剝蝕十分嚴重,石塊羅列,水溝蜿蜒,坑坑窪窪,凹凸不平, 腳踏實地才能用上力氣,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極大地努力。麻繩做成的拉帶浸透了汗水深深地勒進肩膀上的肉裏,一用力就火辣辣的痛。額頭的汗水似泉湧,模糊了雙眼,彙集到下巴尖順脖子經胸部流進褲腰,使勁點一下頭,一片汗珠競相而下,落在石頭上發出“嗞”的一聲。但我們心中卻隻有一個目標:拉車上山,永不退卻!拉車上山,永不退卻!
車輪在亂石間跳躍,車身在車輪上顛簸,突然間車輪陷進一個坑裏,車身嚴重傾斜,三人用盡吃奶之力,可車子仍然是前也不能進,後也不能退,萬般無奈,卸下瓜,抬起車,裝上瓜了事。
望望山頭,還有一半的路程,從家裏出發至半山腰,足有二十多裏路,全是我一人駕轅,既要掌握方向又要使勁拉車,汗流盡了,沒有了一點力氣。
西瓜裝上車,建華覺得該他顯一回身手了,可人廋得像猴子,駕轅就像耍猴子,一使勁隻見腰身左右扭動,車子卻是一動不動。無奈換了選民,情況略有好轉,可行進不到二百米,自動要求歇息片刻,放下車轅杆,早已經是大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坐下去再也起不來了。
望著遙遙無盡的路,三人都不說話,看得出是各自有了想法。當初把形勢估計得過於樂觀,才做出了如此草率的決定,進而導致了如今騎虎難下如刺梗喉的兩難局麵。如何破解這一局麵?辦法有且隻有一個:寧叫掙死牛,不叫車回頭!
此時,早上喝的兩碗稀湯早都變作熱汗出了,肚子一陣緊似一陣地叫,建華的眼睛瞄上了車上的西瓜,則被選民狠狠地一眼給盯了回去:“咋啦!打起西瓜的主意了?別忘了本錢還欠著人家的!”。建華無奈地說:“我就不愛吃西瓜,隻是看看而已!看西瓜熱出汗了沒有!”。建華的這句話引得我們一齊笑了,隨之也來了勁兒。
賣油的娘子水梳頭,西瓜就在唇邊卻不能吃,你說這叫什麼事兒!世上還有比這更殘忍的現實嗎!
我們一鼓作氣,終於趕在日上中天時分上到了山頂,略事休息便開始下山,正式跨入河南地界。
別說下山車好拉。
上山是人拉車走,下山是車推人跑,上山是彎腰拉車,下山是直腰扛車,自然下滑的車子受到人力向上的抗衡才能保持緩慢下行。我個子高仍然駕轅,選民倒拉繩,建華則兩手緊抓車幫,岔開雙腿,雙腳踩在刮地的車尾上以增加車尾與地麵的摩擦力。
三人磕磕絆絆終於下到坡底,進入一個村子。我們把車子停在村子中間反複高喊:“西瓜進村了!又圓又甜的大西瓜!”。我們本以為村民會從四麵八方一齊湧來把西瓜一搶而空,不成想這裏的村民對西瓜的反應很冷淡,吆喝了半天卻不見一個人出來買瓜!
正在納悶時,一個小孩兒的身影在西瓜車旁一閃,立馬跑進院子,拉住媽媽的衣襟:“媽媽!我要西瓜!我要西瓜!”。媽媽好說歹說:“西瓜裏有蟲!吃到肚子裏就把腸子咬斷了!”。可孩子就是不聽:“西瓜裏沒有蟲!就要!就要!”。孩子見媽媽不為所動,就滾在地下,翻滾著哭喊著:“我要吃西瓜!我要吃西瓜!”。到底媽媽拗不過孩子,才買了我們一個西瓜,孩子破涕為笑,臉上掛著淚花抱著西瓜回家了。
多虧了這個小孩,讓我們賣出了第一個西瓜,這是我們賣出的具有曆史和紀念意義的第一瓜,建華記好了斤兩和錢數。我們繼續叫賣,村民分明聽到了我們的吆喝聲,可就是不來買西瓜,這是為什麼呢?我們帶著這個疑問,希望在另一個村子找到答案。
順河而下,來到第二個村子,村子不大,大約五六戶人家。我們在一棵大槐樹下停穩車子開始吆喝,叫賣聲立刻引來了三五個孩子。其中一個豁著牙,鼻涕如同一條白色的蟲子在鼻孔和上唇之間上下蠕動的孩子急速向家裏跑去,邊跑邊喊:“大!大!來西瓜了,不是夜裏那兩個賣西瓜的!”,這裏人把爸爸叫大,把昨天叫夜裏。孩子的喊聲剛落,一位敦實的中年漢子從屋子裏出來,一邊觀察著我們一邊問我們是從哪裏來的,我們說是從陝西過來的,又問我們西瓜多少錢一斤,我們說三毛錢一斤,中年漢子又把我們端詳了幾眼說:“價錢還可以,不過你可得把秤稱好,如果你跟昨天賣西瓜的一樣弄法,我們不但不要你的西瓜,還要把你們趕出村子去!”。我們連說:“絕對!絕對!放心!放心!”。
中年漢子要了我們一個十一斤重的西瓜,又讓孩子取來他家的秤稱了,還是十一斤,於是很高興地掏了三元三角錢。然後漢子朝村子裏大嬸二媽狗蛋柱子地喊了一通,一下子男男女女地又出來了七八個人,於是又賣出了七八個西瓜。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們陰霾的心情一下子雲開霧散!
“大叔!昨天是怎麼回事?聽你的口氣昨天咱們這裏還來過一撥賣西瓜的?”。剛才中年漢子無意中的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覺得我們在上一個村子裏的遭遇似乎與這幾個賣西瓜的有關,於是我決定沿著這個話題繼續深挖下去。
“可不是嗎!他們是從我們鎮子順河上來的,人家可比你們耍得大多啦,好家夥!人家開的三輪車,穿的花襯衫,戴的黑墨鏡,可恨的是他們的心比他們戴的墨鏡還黑,八斤重的西瓜硬是給我們稱成了十斤,還把價錢給我們算成五毛錢一斤,哪能一個蘿卜兩頭切呀?我昨天看他們貓眼不順,就多了個心眼,要不是早被他們捉啦!他們這樣胡弄,我不幹了,我一頓臭罵,他們灰禿禿的跑啦!臨走時我還撂下一句話,讓他們永遠不要到我們村裏來賣西瓜,要是再來就把車給他們翻了!後來聽說他們到了你們來時經過的那個村子又是故伎重演,也是沒賣一個西瓜,最後灰突突地回了鎮上!”。漢子的一席話徹底解開了我們心中的疑團,難怪!難怪!上一個村子的人把我們當成昨天的那夥人了!我們也在心裏告誡自己:把秤稱好,公平交易!不然,那夥人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
臨別,中年漢子告訴我們說:“你們順河往下走五六裏撇右手有一條溝叫黃春溝,溝裏有十來戶人家,因為路背,賣西瓜的一般不去,如果你們到那裏去,這車瓜基本上就完了!”。我們連聲道謝。
告別了中年漢子,我們繼續順河而下,到了一個溝口。此時日頭已越過西邊的山脊,沉向了山的那邊,一位老農正荷鋤而歸,我們向老農問了路,老農說此溝正是黃春溝,進溝七八裏就有人家。
進溝的路剛好一輛架子車的寬度,且坑坑窪窪極其難走,但為了趕路我們哪顧得了這些。趕了一程天已完全黑了,前麵的路卻越來越陡,踏在布滿石子的路上隻想往後滑,每前進一步都是極其困難的,熱情似乎把汗水蒸發幹淨了,隻覺口裏在冒火,心在胸腔內突突地跳。
終於爬上了坡,前麵隱隱約約看見了燈光,接著犬吠聲也遠遠地傳來,這光亮這聲音像萎靡中的興奮劑,像迷途中的指路燈,像大海中的稻草,令我們充滿了無限的希望。我們像馬上要見到親人一樣,拚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向燈光撲去。
接近人家,憑感覺知道狗在跳著高的狂吠,似乎狗的異常反應引起了主人的警覺,隻見一隻燈籠的光亮從房角閃了出來,我們見有人出來,就大聲喊:“老鄉!把狗擋一下,我們是專門給你送西瓜來的!”。“送西瓜的?那快進屋!”,主人搭話了,接著主人又說:“黑子!回去!”,狗吠聲就立即停止了。
我們隨主人進了屋,順手就把一個大西瓜放在了主人的堂桌上,拿起他家的菜刀,手起刀落,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頃刻間翠皮紅瓤的西瓜牙子就擺滿了一桌子,我們招呼主人一家過來吃,我們反倒成了主人,主人成了客。主人也招呼我們吃,我們卻說:“我們是賣西瓜的,早把西瓜吃膩了!”。這話騙了主人,也騙了我們自己。
主人一家吃著西瓜,連誇我們的西瓜甜,還說賣西瓜的嫌進溝的路難走還遠,從來不到他們村裏來,誇我們幾個小夥子不簡單,竟把一車西瓜弄到溝裏來了,真是佩服之類的話。
西瓜吃完,主人端上了玉米糝稀飯和玉米麵發糕,我們三人說不餓那是假的,此時見了飯食,本應該狼吞虎咽才對,但我們必須裝得文文雅雅,裝得客客氣氣,吃完飯還把桌子收拾了,在家的時候我們一個比一個懶,一個比一個難伺候,大人把飯送到嘴邊還嫌涼啦熱啦鹹啦淡啦的,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們咋就成長得那麼快呢!
飯後,我們歇在主人的一間閑房裏,瓜車放在院子裏,透過窗戶,是誰把一塊西瓜皮扔到天上去了?噢!那是一彎月牙嵌在蒼穹!我們真的累了,頭一挨枕頭就到了另一個世界。
真是要命!不知是哪個缺德的把我們從睡夢中叫醒的,我們極不情願地睜開睡眼,才弄清已是第二天早晨了。
院子裏集聚了十幾個人,這些人要幹什麼?是來搶西瓜的?這個念頭一閃隨即就被我否決了!要搶西瓜還用把我們叫醒?趁我們在睡夢中盡管拿就是了!這時,其中的一個發話了:“跟你們商量個事,你看,你們是賣西瓜的,我們想買西瓜卻沒有錢,不過別怕,我們這裏的玉米多,我們想用玉米換你們的西瓜,如果能行,你們這些西瓜我們全要了,如果不行,西瓜是你的,玉米是我的,誰不差誰的!你們看咋樣?”。
玉米換西瓜是鄉下慣用的辦法,並不是什麼新生事物,隻不過是各算各的賬,西瓜每斤三毛,玉米每斤一毛五,若用玉米換,除了價錢相抵還要多給一些。我們答應了他們的要求,經過協商,雙方達成一致,一斤西瓜兌換二斤半玉米。
按順序過了秤記了賬,十幾個人各自抱西瓜回家,有的人竟然要了兩三個,然後整袋子的玉米從不同的方向被扛到我們跟前,舊社會給地主交租子的情形也不過如此,淳樸的山民連袋子也奉獻了。我們特此留了一個西瓜送給昨夜打擾的那戶人家作為回報,主人要給我們玉米被我們堅決回絕了。
嘰嘰喳喳的小孩如百鳥朝鳳,一齊向我們湧來,問我們還來不來,我們說來,並讓我們一定說話算數,還說他們家的玉米多著呢。但我們以後的行動卻破滅了孩子們的希望,我們並沒有兌現承諾,畢竟這裏的路太難走了。唉!這些可憐的孩子,他們的心靈如一汪清泉,真是清澈得透底,卻讓我們給汙染了!
頃刻間,二百多斤西瓜變成了五百多斤黃橙橙的玉米。至此,第一趟西瓜勝利售罄。與鄉親們告別後打道回府,整車的玉米比來時的西瓜重了許多。我們曆盡千難萬難,終於在次日日落西山時回到了我家。
如法炮製,第二第三第四車西瓜亦在我們的百般努力下銷售一空,除了兌換玉米,還把銷售西瓜的現金全部用來收購了中藥材五倍子。
在賣西瓜的過程中,三毛就三毛,從來沒人砍過價。可有一位身材豐腴,穿戴時尚,臉盤如一輪滿月的妙齡女子卻對我們的價格舉起了斧子,就出兩毛五,被我一句“你啥時候也學會跟人砍價了?”給噎了回去。我這話的言下之意是他不尊重我們的勞動還斤斤計較。姑娘臉一紅就再也不砍價了,心甘情願地買了一個西瓜。還有一位姑娘,嫌西瓜皮爛了要壓價,我一句“要是西瓜皮全爛了才好呢!”又給頂了回去。此句話的意思是西瓜吃瓤不吃皮,皮爛得越多買西瓜的人就越占便宜。
賣掉的送掉的吃掉的所有西瓜,每個都過了秤記了賬,總計一千二百斤,可我們批發的是一千六百斤,四百斤西瓜到哪裏去了?此時,學校門口西瓜攤主過秤時手不離麻袋與拖拉機司機喊“郭奮(過分)”的舉動就順理成章地找到了合理的解釋,同時也為“四百斤西瓜到哪裏去了”揭示了完美的答案。四百斤西瓜被攤主當場“吃”掉了!
西瓜賣完了,接下來處理“後事”。
我們叫了村裏的一輛跑運輸的三輪車,把兌換來的玉米與五倍子全部運到鎮子上賣了,除去西瓜本錢和運費,每人分了六十四塊錢,前後曆時十天。
一場轟轟烈烈的西瓜販賣大劇終於落下了帷幕,它隻是人生道路上的一個小小插曲,但在我們三人的人生經曆中卻無異於一次長征。販運西瓜期間,我們經曆了一般人難於想象的磨難。我們守著西瓜不能吃,肚子餓了討過飯,口渴了就把嘴巴伸進河裏如飲馬一般猛喝一氣,我們頂烈日戰酷暑,遇山翻越,遇水趟河,漆黑的夜晚我們尚在山路上奔波,力氣耗盡了歇一會拉車再走,當然我們也遭受過攤主的暗算,也領教過買瓜人的白眼,也感受過世態的炎涼和人情的冷暖。但最終我們勝利了,把心中那個很小的賣西瓜夢想變成了圓滿實現,任何困難也沒能阻擋我們前進的步伐。
它的意義不僅僅是每人分得的六十四元錢,更在於由此而獲得的無法用金錢加以衡量的,一輩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精神源泉!這就是麵對困難,我們一往無前,沒有患得患失,沒有畏縮不前,沒有半途而廢,心中隻有一個目標:向前!向前!向前!正應了清代名人蒲鬆齡的一對自勉聯:
有誌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
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黃陵礦業瑞能煤業趙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