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高粱地

前幾天，走在千裏塞外連綿的沙丘地帶，突然看見公路兩邊不僅有玉米大豆，而且有成片成片的紅高粱，真的令我十分意外，也感到幾分驚喜。不知不覺，離開故鄉已經幾十年了。幾十年間，故鄉的一草一木，親人和同伴的音容笑貌，依然留在我的心裏。歲月在無情地流逝，距離故鄉已經越來越遠，但時常午夜夢回，突然就會想起故鄉，想起千裏沃野，想起一望無際的大平原，想起那嫋嫋炊煙，想起那依依楊柳，想起故鄉的親人，想起童年往事，想起小村莊裏的風土人情，甚至想起故鄉的各種植物和莊稼。幾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忽然詩興大發，信筆寫了一首《情滿故鄉》的詩歌，在別人眼裏也許是過眼雲煙，但自己卻是敝帚自珍，如今讀起來，依然有一種深深的感情，依依不舍，蕩漾在心頭。

情滿故鄉

情滿故鄉

似乎還暢遊於故鄉的懷抱，

仿佛還沉醉在故鄉的花香；

依稀又回到天真無邪的童年，

驀然又蕩漾於青春的海洋。

炊煙裏走來了久違親人的音容笑貌，

田野裏搖曳著金黃碧綠的玉米高粱；

粗茶淡飯勾起了過去的不老回憶，

發黃照片回放著往日的青春時光。

似乎父親仍然那麼親切，

仿佛母親依舊那麼慈祥；

好像故鄉的孩子都沒有長大，

親人的笑容還是舊時模樣。

春暖花開時的鳥語花香，

雨過天晴後的蛙鳴蟬唱；

與世無爭的其樂融融，

無憂無慮的和諧安寧。

繁星點點，仿佛是孩子們純真的眼睛，

花兒朵朵，似乎是孩子們心靈的美夢；

麥浪滾滾，仿佛在證明父輩們的辛勤，

五穀豐登，更加染紅了母親們的笑容。

桃花源裏，灑下播種豐收的汗水，

打穀場上，留下擁抱夢想的身影；

楊柳依依，樹下似一家人談天說地；

榆錢槐花，花叢中激蕩著鄉音鄉情。

千裏之外，遙遠的距離隔不斷無盡的相思，

異地他鄉，滄桑的歲月抹不去眷眷的深情。

啊故鄉，

故鄉的小河今夜又入我夢，

故鄉的親人今晚又舊夢相逢。

故鄉的高粱，與莫言小說中的紅高粱的最大的區別，是莫言筆下的高粱突出了一個紅，而我故鄉的高粱是特別的綠。那種紅高粱我們家鄉其實也種過，紅高粱的高粱杆比較低，穗子比較飽滿。雖然產量不相上下，但我們家鄉的農民大都喜歡種長高粱杆的高粱。故鄉的高粱，總是迎著陽光，盡力吸取地下的養分，在夏日的暖風中奮力向上。故鄉的高粱比紅高粱苗條，比紅高粱纖細，但卻比紅高粱更婉約，更清秀，更嫵媚，更有柔情。如果把紅高粱和故鄉的高粱相比，紅高粱就是紅臉婆姨，我們家鄉的高粱就是書香門第的詩意女字；如果說紅高粱是一位東北二人轉小品演員，故鄉的高粱就是一位芭蕾舞劇舞蹈演員。故鄉的高粱綠油油的，極為富有詩意。在遼闊的平原上，是一道十分美麗的風景。在詩人的眼裏，高粱地是碧綠的青紗帳。在這神秘而幽深的青紗帳裏，曾經有無數的浪漫深情綿綿不絕地向前延伸，曾經有無數的傳奇和故事在這裏發生。故鄉的高粱，身材優美，衣著整潔，透著青春的活力，蘊含著奮鬥的激情，飽含著無限的深情，演繹著柔情的詩意。仿佛一位慈祥的母親，站在地頭，凝望遠方的遊子；恰似一位堅守在家的婦女，站在清淺的河邊，遙望離別的丈夫；又像一位懷春的少女，在浪漫的感情中含羞遐思。無邊無際的高粱地，曾經給了我無邊的遐想；神奇美麗的高粱地，總是透著無限的神秘。這裏的泥土釋放著淡淡的清香，這裏的禾苗彰顯著茁壯的希望，這裏的莊稼浸淫著莊稼人的汗水，這蓬勃向上的高粱寄托著農民的五彩繽紛的夢想。

我站在高粱地的邊上，總是喜歡沉思默想。

記得那時候，一群小夥伴在放學之後，天天去拾柴火或者割草。幾乎每一天，我們都喜歡在高粱地裏去薅草，因為高粱地裏的草總是很高大很旺盛。有一天，我發現高粱地裏長出了一條西瓜秧，西瓜秧上還結著兩個西瓜。我告訴小夥伴們，誰也不許把這西瓜秧拔掉，我們要讓它長大。那一段時間，隻要一有時間，我都要鑽進高粱地裏去看一看，看看西瓜還在不在。幾個小夥伴都很信守約定，誰也不願意把西瓜毀了。這幾乎成了我們的秘密。走進高粱地，聽著呼啦啦的聲音，經常被高粱葉子劃破胳膊，有時候臉上也會留下幾條劃痕印子。由於密度大，不透風，在高粱地裏總是又熱又悶。但是農民們經過幾千年的磨礪，總是迎著烈日酷暑，鑽進高粱地裏打葉子，讓高粱秸稈長得更高，讓高粱穗子結的更豐滿。高粱葉子不僅可以喂豬喂羊，而且可以鋪在鍋裏蒸饃，既綠色環保，又節省蒸布。把秸稈編織在一起，鋪在地上，可以睡覺；秸稈頂端有一段我們故鄉叫做梃子，可以做成鍋拍子，既可以當鍋蓋，也可以當箅子蒸饃，還可以在包餃子時候當做放餃子的工具，非常實用。高粱作為食物，實實在在地說，並不是很美味，但在八十年代以前，由於物質匱乏，那也確實是難得的好吃。隨著時代的變遷，好多好多的東西都已經漸行漸遠，漸漸消失。但關於高粱地的回憶，卻經常湧上心頭，久久揮之不去。當年我和小夥伴相約誰也不準毀掉的西瓜，最後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的結局，如今早已經忘記了。但是高粱地那綠油油的神韻，那挺拔婀娜的身姿，那在風中優雅舞蹈的美麗，卻永遠在我心頭，一生一世也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