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煙筒
水煙筒
楊寧
爸爸你看,“那個坐在椅子上吸水煙筒的老爺爺是不是很像爺爺”,我順著兒子指的方向看去,一位身穿白襯衣,身材胖胖、國字臉、耳朵大大的六十多歲老人正坐在椅子上悠閑地吸著水煙筒,水煙筒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瞬間我心跳加快,眼睛濕潤了。思緒沉默了。
“嗯,像,但他不是你爺爺!”我的聲音有點哽咽。看著用水煙筒悠閑地吸著煙的老人,讓我想到了我的父親和他的水煙筒。30多年前,由於當時物資貿易不暢通,礦上許多食品和生活用品都是從全國各地大城市采購回來的。而我的父親就是一名采購員,雖然工資不高,但也是非常令人羨慕工作。不僅可以免費去全國許多大城市,而且還可以見到許多新鮮事物。一天,父親出差回來,家裏多了一個比我腿還要粗的“大竹筒”,我拿起來不停的研究,像個大水槍但中部的小竹管是斜的,像個小鋼炮但又不是。這時看見父親將大竹筒裝了點水,打開一個方方正正的鐵盒,從裏麵揪出一撮金黃色的絲放在大竹筒中部的小竹筒口上,父親用嘴對著大竹筒口上,“吱”的一聲,劃燃一根火柴,點燃黃色的煙絲,用力一吸,大竹筒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當嘴離開大竹筒時,就會吐出帶有濃濃煙草味的白煙。我還以為是個什麼東西,原來是父親用來吸煙的,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水煙筒。我的父親也就是從那時起直到他離世就沒有離開過水煙筒。
水煙筒,俗稱大碌竹,長約70厘米,直徑7厘米,屬於雲南特產。用水煙筒吸煙時,會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在雲南可以說吸水煙筒是廣大老百姓的一種生活樂趣,雲南十八怪中的有一怪:“竹筒能當水煙袋”。
父親經常出差,不管去哪都要帶著他的水煙筒。聽父親說,有好幾次在外省出差時,吃完飯在飯館門口或幹完工作休息時,就用水煙筒美美的吸上幾口煙,往往會引來一群人的圍觀。好奇的人們會說,這是什麼東西?這麼大,還可以吸煙?有的人甚至要求試一試,父親總是高興的遞給體驗者,結果不是吸不出煙來,就是吸出煙後反被嗆出眼淚。父親露出得意的笑容說,這個東西你們吸不來。
父親退休後,愛開車旅遊,汽車的後背箱裏放著一把小椅子,和一個裝有水的塑料桶,當然還有他最愛的水煙筒。開車累了,打開汽車後背箱拿出他的裝備,坐在路邊悠閑的用水煙筒吸著煙。一次和父親去雲南旅遊,經過一家水煙筒專賣店,父親看中了一款水煙筒,火紅的筒體,口和底用金色金屬包邊,筒體上刻有“吞雲吐霧中,耳聞碧水暢歡,雲煙環繞間,笑看人生百態”的詞句。據老板介紹是用紅木加工而成,價格1800元。父親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著,愛不釋手。最後父親一咬牙、一跺腳以1600元成交。當時,看得我都傻眼了,天啊!1600元買個水煙筒,相當於我一個月的工資。
父親病了,直腸癌晚期,三次大手術,30多次化療,治療了3年。父親知道自己的病情,但他非常樂觀。對於醫生不準吸煙的告誡他不聽,“人就這麼一點愛好,為什麼要丟了”。每次出院回家休養,他還是離不開水煙筒。病情的惡化讓父親無法再治療了,躺在家裏就連我們抽的煙味、炒菜的油煙都讓他無法接受。一天,我攙扶父親到陽台曬太陽,父親望著擱置在陽台邊上粘滿灰塵的水煙筒說:“我想吸水煙筒”。我沉默了好一會,拿起毛巾將水煙筒擦幹淨,往水煙筒加了點水,點上一支煙擺在父親麵前。父親緩緩的對著水煙筒,很吃力的吸了一口,水煙筒又響起那熟悉的“咕嚕”聲,但這次聲音沒有以前洪亮,反而被父親連續的咳嗽聲代替了,我連忙拍拍父親的背。“不行了,沒有力氣了,吸不動了”我連忙轉回過頭背對著父親,難以抑製住眼中的淚水。
父親走了,走得很安詳。我的堂兄堂弟和家族的所有親戚給我父親辦了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也隨我父親的遺願葬在我奶奶墳地的旁邊。出殯那天,父親生前所用過的東西要拿來打火煙(打火煙:是當地的一種葬禮習俗),當然也少不了那支水煙筒。所有的東西都打過火煙後,我其中一個堂哥說,“幺叔的水煙筒我要了,做個紀念”我兒子聽見後馬上把水煙筒搶了過來緊緊地抱在懷裏,低著頭什麼話也沒有說。
水煙筒對我父親這輩子來說有一種難以割舍的情懷,也是一種生活樂趣。心情好的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累了、困了都離不開水煙筒。我雖然不用水煙筒吸煙,但我對他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感,直到現在每當我看見有人在賣水煙筒或者經過賣水煙筒的商店,都會讓我不經意的上前去看看、進去瞧瞧。現在家裏還擺著那支被我兒子“搶”回來的水煙筒,他不是什麼高級藝術品,也不是什麼古董,他是我們對父親思念,對父親的回憶,也是我們的一種精神寄托。
貴州盤江精煤股份公司月亮田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