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專刊】嘿，老頭兒！

兒時最記憶猶新的是，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裏，一位頭發略微有點白的老頭兒，手裏端著二胡，在大樹下演奏，圍在他身邊約有七八個小男孩，沒錯那是他的孫子們。他精神煥發，演奏得越來越精彩，最終在一片掌聲中結束表演，那個老頭兒就是我的爺爺——馬學文。

聽媽媽說，爺爺年輕時是從山東省高密市跟著戲班子帶著奶奶闖關東來到了東北，並在此紮下了根。爺爺沒上過幾年學，但是寫得了一手好字，他還是一個優秀的木匠，從前家裏的家具都是他親手做的，直到現在家裏的飯桌比我的年齡都大。

從前有一個算命先生來到了我們村，給爺爺算了一番，說他這輩子不缺孫子，但是沒有孫女，當時大家都一笑而過。爺爺有四個兒子，結果沒有一家生的是女孩，終於他有八個孫子，別人就氣他，連個孫女都沒有，爺爺哈哈一笑“我隻喜歡孫子，不喜歡孫女”。八個孫子的名字都是爺爺起的，按家譜排位，我這輩兒論“吉”字，八個孫子的名字依次為“君、良、義、明、亮、星、聰、健”，我排行老三。

自從我記事起，爺爺就一直抽煙，而且是一個十足的“老煙兒”，那時候他總是說戒煙，總也戒不掉，他買了很多冰糖，每當想抽煙的時候，就吃一顆，久而久之，這冰糖就吃到我們的嘴裏了，煙也沒戒掉。因為是山裏麵的村子，不是很熱鬧，也沒有現在的美食街什麼的，那時候最盼望的是冬天，因為一到冬天就有一個人來賣冰糖葫蘆，隻要聽見喊冰糖葫蘆的叫賣聲，這七八個孫子就一起找到他，露出那可憐巴巴的小眼神，要冰糖葫蘆吃。爺爺帶著我們七八個孫子買冰糖葫蘆，那場麵，那氣勢，在我們眼裏就是大俠風範，我們也不甘示弱，直到吃得酸倒了牙才停嘴。每次爺爺看著我們吃得狼吞虎咽的樣子，笑得合不攏嘴，別人看著七八個孫子圍繞在爺爺身邊也是羨慕不已。

爺爺是村裏麵出了名的倔脾氣，聽媽媽說，爺爺年輕時文化大革命還批鬥過他呢！那時候是大合社製度，每個人掙的是工分，當時爺爺是木匠，自己在家裏做了一套家具，賣了大概180元，結果因為沒有向社裏交錢而被批鬥。人們把他用麻繩綁上了，頭上帶著個大高帽，上麵寫著“打倒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幾個大字，遊街示眾，被打得都站不起來了，但是他還是不認錯，最終錢被沒收，他還是沒有低頭。

隨著時間流逝，他早已不是那個精神煥發端著二胡的演奏家，也不是冬天裏給孫子們追賣冰糖葫蘆車的大俠，更不是有著倔脾氣“寧死不屈”的小木匠，他那一頭略微有點白的頭發，如今已變成真正的銀絲。爺爺的八個孫子也已經長大，五湖四海哪的都有，我們隻有到過年的時候才能聚在一起。

2018年新年的時候，回到老家，看望爺爺，瘦骨嶙峋，牙也沒剩下幾顆，精神頭大不如以前。“回來了？”“恩，回來了”，陪他一個多小時，他隻跟我說了這一句話，看著他走路都需要人扶的背影，我心裏感歎“爺爺85歲了，老了”。

2018年3月28日，早晨八點多，家裏來電話說爺爺走了，走地很平靜很安詳，告訴我不讓我回去了，路太遠了，讓我自己在外麵照顧好自己。放下電話，我並沒有太多的傷感，仿佛我就知道這一切似的。一個“老關東”，在自己年輕時來東北打拚，在這裏生根、發芽、成長，奮鬥了一輩子，如今兒孫滿堂，生活幸福，自己卻老了，我覺得值了，心裏更多的是敬佩與敬仰。

爺爺走了，享年85歲，爺爺一路走好，我永遠懷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