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落花的獨白
八月的秋,一陣淺風,拂落一地紛花的詩語。瓣瓣花葉被風兒輕柔翻落的幕畫裏,與往事疊影的片段委婉卷入眼簾,念起,那些花飛雨追的日子;憶起,那個於文字裏、靈魂中高貴的人。
——題記
八月的時光,一絲一縷綴成花絮,風起時,乘風放飛滿心的悲喜纏繞。風兒碾碎花語的地方,一種眷念,在颯颯秋韻裏安門落戶。
曾經隨你追風逐月的年華,被你拈花染醉的心,一度癡纏、迷離。文字的田野裏,你,點墨成花,灑花成雨,每一次,都會迷途在你詩叢的布局。是年的陌上,風吹草影偏離,係不住飄搖的心,念無依,總是飄向有你的陳年。
秋紅無數,被風剝落了花魂,八月的殘香裏,誰收藏起你一顆散碎的心。那些水清雲讀月的日子,那些風拂花影動的歲月,於思念裏,生動,溫柔。淺秋夜下,一懷月明斟滿清幽涼韻,灌輸筆墨中的深情,隻念一瓣花的明豔。人靜,風涼,詩夢繁華,詩心生出美麗的羽翼,漫過隔世的滄海,淩煙輕渡了水墨山河,翩然注腳落花紛香的天涯。
光陰塗抹的季節,風過,吻香了那些花兒;回眸往事中該有的暖慰,總是躲在看不見的地方。池花對影落,獨為水中微顫的明月,心甘情願去沉溺。把一個人的溫情,盛在沒有指紋流痕的剔透玻璃杯中,某個相思秋夜裏,舉杯邀月同飲,灌醉心頭暗湧的憂傷,讓失眠不再流離。趁著秋水起伏的月光,續寫你留下的斷章,填上一世無力償還的盟誓;那些奢望一般的向往,在一紙薄念裏,終得以成全。
一滴花露,穿透絢麗陽光滴落的色彩,被誤以為是花的顏色,從此,失去心眸中的清淡。秋風撕裂的誓言,尋落花隨水的盡頭,尋到的卻是,香魂散盡的花塚。自繁華開成寞落,墨蘊裏站立的風姿,已入骨。你的影子,伴著曾經那些雨吻花豔的光陰,清晰烙印在心上。
最怕見,秋雨落後,留下一地紛花的心傷;雨水中飄著淚水的味道,花紅落魄的際遇,染了滿心的不快樂。記得你說:花開的痛,不是風吹雨打的經曆,而是蝴蝶最後的一吻作別,即便輕柔,依然吻碎了花心,經年,落殤隱隱疼。
空階花雨,雲落一地的淒迷。林妹妹殤花的痛,伴雨揉碎在淚滴裏,與春同歸的思念,是你瘦在花蔭下的身影。日子越過越濃,懷念越積越重,狠得下心來將一些過往安葬的時候,也便妥帖皈依了自己。
秋風,拂落的不隻是塵埃,還有花朵和花的淚滴;風裏,循著一徑落花的暗香,尋花魂歸處;隱約聽見你一首《葬花吟》的悲切吟詠,長歌短韻,皆成塚。以月做硯,以淚磨墨,展一尺素白,提筆,摹一句成詩的結局;一季風花雪月的盛宴,在一闋清寂千年的殤詞裏,風雅而溫柔地沉落。
誰在一案斷硯殘墨裏安靜守候,將曾經意氣風華守成暮年白發。記憶在生命裏不停重播,水中月,花間露,從此,夜夜失眠。我風塵仆仆地趕路,而你,卻在風吹碎蒲公英的地方,於往事裏打坐成佛的模樣。月華隨一朵花的露滴流下時,我看見你的眼裏,有淚。
光陰枯瘦,文字生疼,花語也會痛。花落自有花盛時,花豔總被落英殤,花開後無果,怎不感懷!也許,在佛的眼裏,每一個生命都是一種綻放。落花撞晨鍾,鍾未響,向佛的心卻疼了。多麼美麗的感傷,唯有你,可以完成禪意與詩意的無痕綰結,唯有你,可以把經卷當做情書來念。
自那個曾經走散的年月,你在詩意的等待中,在情感的流放中,守著一樹樹禪靜的花開花落,完成一篇篇的著作、一本本的文集。一年年過去,你等的女子,終是沒有來。你說,你會一直等下去,你說,你相信一個人愛情裏的地老天荒。其實,我也從來相信。
流年暗換,季節悄然輪回。你用一生的淚,喂養一朵花,花開的時候,人已不在。終有個人,搖曳成歲月枝頭最清冷的一朵,於記憶的埂上,年年綻放,年年凋落。一汀梨花煙雨的飄揚舊念,隨指尖落英攜香散落;掌心裏一瓣失血的花,擷風月為祭,執畫荷的筆,輕描上清幽豔豔的色澤。
月移花影的窗前,蝶有夢,花有魂,伴著清風細雨的綿柔音律,是否有人聽見,心語如花飄落的聲音。用一滴淚潤筆,蘸滿芬芳心事為一朵花著色;殊不知,素淡,明豔,都委屈了沉默的花。借著不眠的月光,我分明看見,兩行清亮的花淚,黯然跌落。
是誰說,最真的情,是即興的表演,那些年輕的思想,卻演不了另一場風花雪月的戲目。你曾說,喜歡看我在你詩行裏迷途,你便可以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親近;拉起我的手,假裝與我一起,尋尋覓覓,尋一個永恒尋不到的出口。
是誰說,離你最近的人,是上世傷你最深的人。花期一別,默默對著我決然而去的身影,你許了我來世的輪回相見。而我深深懂得,那隻是今生未了的美好祈願;善待舊情,在心上誓言未幹的地方,畫一個意念的圓滿罷了。時間告訴我,心可觸摸的一切,總是那麼溫軟,一抹秋水流光裏浮現的身影,是那麼長久的念想。那麼好吧,心懷對你墨字的虔誠,攢下一個流芳的千年,等與你相約的那一天。
想來,人這一生中,能有幾段記憶不泯的經曆,能有幾個深眷不忘的人呢?!留有遺憾,卻也何其珍貴。穿越一幕煙雨落花的江南,蘆花似雪的岸堤之上,你安雅的笑容,白衣素素的清裝,勾勒成心中一抹驚鴻照影,刻在落花流水的風皺裏。我想,再過千年,我依然會記得你,倒影在秋水上的美。隻願,與你有一個刹那,能聽悟,花語的禪音,修行的豔麗。
守著落花溪水,深情如水流,掬一捧清水賞明月,那月色冉冉香息。我依然篤定地以為,詩人的情懷,永遠不會老,日子過得比誰都細微,那細微,是風雅,是風情。你永恒站在文字的塔尖,以高昂孤傲的姿態,領略高處不勝寒的清冷。那一字一句的情落,那蝕骨的溫柔,卷成額頭的冰涼;靈魂皈依了肉體,衣冠包藏著內心,包裹著靈魂深處難以窺探的悲喜。
你說:你卻像我夜裏綻放的夢,醒來時無影無蹤!一朵花告訴我,花瓣上有了纖塵,月才會傷心落下露滴;而她明白,露滴滑落的瞬間,卻是花兒魂飛魄散時。你摯愛的女子,早已化作千年月光裏的蓮朵,而那些動人的詩句,又如何承載得住一個人情深似海的魂飛魄散?!
一瓣花,悠悠飄落,亂了水中的影子,月色的留白,有清輝,有明亮,花語的獨白,有溫柔,有傷懷。白露為霜的秋夜,一輪涼月被你望瘦,輕輕拾起那朵碎裂的深情,掌心裏的香氣,一絲絲一縷縷,認真嗅進心裏。光陰焙幹含香的花瓣,采清夜雨露煮花茶,閑情一盞,足夠一生品茗。
淺秋的風,藏著幾分夏末的餘溫,花不語,流水卻懂,一朵心蓮,被風拂成一首詩的芬芳。風驚落的紛花,今生的殘局,由誰來收拾!未曾守舊的四季,春去了秋來,溪水依舊,風景依舊,而你,已不在。每一季的花開之約,你來,或不來,風裏沒有歎息;每一季花落的期許中,去完成我們依然以為存在的今生與來世,各自的心願。
一地落花的獨白,帶著淺淺的傷痕,幽幽的惆悵,翩然注腳在你的城池,每一瓣嫣然,都是一樁等待風化的心事。被涼風拂過的花語,鎖進內心深處的記憶,娓娓落寂,儼然是風住塵香的安妥。
季風吹碎蒲公英的唇語,一些念,與舊年失聯,沒有了郵寄的地址,在風裏無依流浪。心事踩著風的足跡,記憶在字影墨痕間豎起。你是否知道,那一年,你灑種的文字,已在我心上開成山水浩蕩的模樣。
也許哪一天,我不再寫往日的故事,我的文字也便失去了生命和價值。每一個墨字落成鉛影的一刻,所有的念,都已是過去式。那份萬千山水之距的遐想,安置於思想的曠達與高遠,一生一世,難以逾越。
恰逢秋光正好,風吹花念涼,又憶,那一場山水遙迢的相逢。咫尺天涯的詩心,依舊是青山綠水般蔥翠的模樣。光影於心眉間刹那流落的一刻,掠過淚水的幽涼和思念的荒蕪,在你的詩行裏沉淪、流浪。多少個花夢枕雨眠的日子,深記下了你的詩意與溫柔。如若記憶會隨時間淡薄,唯有文字沒有表情的深淺刻畫,可以再度動容那顆他年翻讀的心。
一種文字的心緒,注定被你牽引,而我以偷渡的方式,趁機試探了你情懷的暖涼。今宵,讀了你的《蓮語》,我整夜不敢合眼,生怕淚水滑落,你的影子也滑落。真想把你的文集撕了拭淚,誰叫它惹了我的心傷.......然而,終是,不舍.......
我還是那麼容易,在你的詩句裏,捕捉到我文字裏的靈感,觸摸到我墨蘊中的情脈。這麼久以來,因了你,詩意的情懷依舊,恍若當年,春風十裏。
往事,被塵風吹拂成花,開滿一起走過的山水途徑;心事,安放於月窗下的一紙薄宣之上,與文字相親相近。舊念漸涼,而那些飽含淚與深情的詩句,隻需一個人讀懂,便夠了。
八月未央,誰在淺薄的秋裏,收獲了滿懷的憂悵,和一地落花的詩語。一種心事,交付了光陰去珍藏,不動聲色的真純;且,安靜,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