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病人的故事-黃興洲

城北新中醫院，十樓八床。

上午八點許，我提著一箱牛奶和一個水果花籃，去探望病人。

中醫院中央空調噝噝涼風吹著，病房內外的病人和探病者都在享受著與外邊酷熱不一樣的感受。

我進了病房，把牛奶和花籃放在病人的床頭櫃上，看見已有一個大約三十五，六歲的青年正伺候病人解小便。

病人見我進來，忙說：二爹，你老怎麼來了？

我說：別動，你先解手。

等那個青年人從被子裏端出尿壺，到衛生間去了，我問：孫子，怎麼弄的？

他說：二爹，巧了，遇到這樣的事，我不小心一頭撞車頭擋風玻璃上去了，腿別傷了。

正說著，倒便壺的小夥子回來了，他千恩萬謝地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大前天，俺妹妹從俺家吃完午飯回她家，我小孩偏要跟她去看姥姥，我媳婦說，反正也沒開學，叫他跟她二姨去玩兩天唄。我妹騎電瓶車，小孩坐在車後座上，因外邊太陽毒，媳婦給小孩一把小傘遮太陽，走到邳蒼路一個路口，小孩傘沒拿住，被風刮走了，小孩叫他二姨停車，說傘掉了，要去撿傘，他二姨沒下車，小孩下車去揀傘時，一陣風把小傘又吹到邳蒼公路中央，正好大哥開出租到跟了，他怕壓著小孩，躲車，一頭扛路邊水杉樹上了，車子也扛壞了，大哥也受傷了，他二姨嚇壞了，跑到出租車跟前，一看車頭卡在路邊水杉樹上，司機滿頭滿臉的血，坐在車裏下不來，於是急忙打了“12O”。

正說著話，護士來量體溫，囑咐：和病人少說話，他頭腦撞成輕微腦振蕩，需要好好休息。

我安慰了一下孫子，和小夥子來到病房門外邊，剛出門，隻見一個女子風風火火地來了。她大約二十六，七歲，白晳的皮膚，修長的身段，一襲淺藍色的連衣裙，俏麗的臉上有一雙大大的眼晴，濃密的眼睫毛下湖水般清沏的眸子，她一手提著飯盒，一手提著一個盛衣服的小包，急匆匆到了床邊。

隻見她彎腰對著病人問：大哥，你餓了吧，我給你熬的烏雞湯，烙的韭菜合子，坐起來吃吧。

那關心的樣子，像是新婚不久的妻子。

我不解，問那小夥子，這誰呀？我知道孫媳婦前年因病巳死了，現在還沒娶。

小夥子說：這就是小孩他二姨。

我又返身回屋，看那女孩伺候病人認真的樣子真的細心。

她先看看床頭夾子上掛的藥費單，又把床頭搖高一點，看著病人吃飯時撒掉的飯渣，用衛生紙小心地擦擦，一會用手摸一下病人的頭熱不熱，不一會病人不吃了，她說：大哥，你就吃這一點不行，淌了那麼多的血，得好好補補，趕快養好傷才能出院。

她收拾好病人的碗筷對我身邊的小夥子說：姐夫，大哥喝剩的雞湯還多，你也趁熱喝了吧，這兩天兩夜你也辛苦了，俺姐在月子裏也來不了，大哥家也沒有人能來，我先伺候著吧。

或許她姐夫也確實餓了，把病人吃剩的飯和湯端到外邊吃去了。

那女子才有空和我說話。

她閃著俊俏的眼睛，問我：大爺，床上大哥是你什麼人哪？

我說：他是我房裏不遠的孫子，去年來城裏開出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女孩望望病人，伸手把病床又搖到原來位置，搬了個病房裏的凳子讓我坐下說：大爺，說起來都怪我，我那天騎電瓶車帶俺外甥，他打的小傘叫風刮跑了，該我下車去給拾回來，不該叫小孩去，他低頭隻顧撿路上的傘，哪顧看來往的車啊，這位大哥開出租車從市裏往官湖送人，正常開車也想不到我外甥能一下頂到車頭，大哥要不急拐彎煞車，我外甥哪還有命，我外甥沒事了，可大哥急拐，煞車已晚，車頭撞在一棵水杉樹上，他頭撞在擋風玻璃上破了，流了很多血，眼也糊住了，腿也別住了。我急忙打了“11O”，“12O”，好在醫院的救護車來得快，把大哥救走了，“11O”派人把出租車也弄走了。我又想花錢把出租車裏的客人轉車送走，客人說什麼也不要我的錢，還說：美女，好好感謝這個司機，他真個好人，要不後果不堪設想啊！

我打電話給姐夫，他把外甥安頓好，也到醫院來了，這樣車禍醫院說不能報銷，反正任花多少錢都由我來交，出租車有人管我不問了，大哥家沒人能來服侍，小孩都不大，我惹的禍我來消，要是大哥腿出了問題，我照顧他一輩子。

正說著，醫生來查房，護土推著吊水的小車也到了。

我到病人床前說：孫子，好好養病，你做了件積德的好事，也遇到一個好人，這大姐說了，還想照顧你一輩子呢？

我掏了300元錢塞在孫子床頭枕下，拍了拍他的肩說：放心養病，好人自有好報，我太忙，走了。

病人邊掏枕下的錢邊說：二爹你看你這麼大歲數買東西來看我，這錢我不要。

我擺擺手：不好意思，別嫌少，一點心意，快，醫生急著問你話，快躺好。

我走了，美女追到病房外，說“二爹，你老放心，我一定負責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