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許宏勳
記得小時候,我最愛的就是進城,進城不僅可以看到汽車、火車、五顏六色的花衣服,而且還可以買包子、糖果吃。在那個困難的年代,每年能夠進個一兩回城就算是幸福的事情了。
其實進城過去在我老家大都叫上城。什麼叫法不太重要,重要的是無論怎樣到了城。過去農村人偶有進城,一如現在到了大城市一樣,那可是開了眼界,見了大世麵了,感覺城裏事事新鮮,便將所見所聞默默記在心頭,也好回去向街坊鄰裏炫耀一番,鄰裏們聽了目瞪口呆,羨慕不已,趕哪天我也想法上城去看看光景。
現如今進城根本不當回事,說進就進,說回就回。可要說在過去,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一來,得有時間,這是最最重要的,在那個曆經幾十年的大集體年代裏,進城就是最大的奢侈享受了。因在那時生產隊裏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麵朝黃土背朝天”,都在田地裏揮汗如雨地幹活,平日裏哪有進城的時間?那是想都不敢想的“閑情逸致”的事。隻有到了農閑季節,才有點時間,脫下帶有汗漬的衣服,穿上平時舍不得穿的衣服,像出遠差一樣進城去買稀缺的東西、看光景;二來,得有自行車,我老家離城有十多裏路遠,這算比較近的了,假如沒有自行車,單憑步行就得一兩個小時。況且還有些離城三四十裏,還有一百多裏的,如果沒有自行車怎麼進城,何況還要買東西帶著呢。於是,有人就想法借自行車,借了這家借那家,又不會對人家自行車愛惜,因當年的自行車屬貴重物品,這樣,鄰居們大都不願往外借自行車了,也就阻擋了他們進城的路。再就是得有錢,城裏與鄉村比那就是另一個世界了,東西多,應有盡有,比比皆是,見了都想買,可囊中羞澀。沒有錢,單純大老遠地進城看光景就沒有多少意思了,於是,有些人就借錢進城趕集,借不到錢,也就無緣進城了。
現在想想,那個年代進城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聽說有的老人一輩子沒有進過城,小時候聽奶奶說:“有一次城裏過會,她去進城聽戲,走了大半晌才到城裏,回到家已經天黑透了。”其實她聽的不是戲的好壞,而是感受一下在沒有車輛的年代,她們這些小腳女人進城的艱難與不易,就是坐自行車進城,有的也不敢坐。不過,我在為那個年代進城感到悲哀的同時,我也為奶奶這種勇敢精神而鼓掌,在我的腦海裏時常會想象著奶奶邁著“三寸金蓮”進城“看戲”的場景。
其實,在那個年代不逢會根本不會唱戲的,也沒有其他娛樂場所,更看不到其他娛樂形式,農村人進城就是買買需要的東西,看看城裏的光景,一飽眼福,滑溜滑溜眼珠子,也就足矣。過去進城看到的隻有高高的城牆,巨大的城門。看完了城牆和城門,就觀賞城裏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大瓦房,看琳琅滿目的貨物,看生意人的行頭和陣勢。看著、看著,嘴裏不自覺地嘖嘖稱讚,並牢記在心,作為回去炫耀的資本。觀賞完了店鋪,就會像“獅子大開口”一樣,飽餐享受一頓,也就是放開肚量,到包子鋪裏吃頓包子,或吃頓麵條、油條什麼的,這在那個年代就屬於夠奢侈的了。
我認為寫進城就是想把我兒時進城的美妙朦朧狀態寫出來。在我的思維深處始終藏匿著一段進城的美好記憶,那是在我似懂事非懂事的年代和狀態下進城的,因為我聽大人們說著“進城”的話語才確信無疑的。在我的記憶裏,我一年難得進一兩次城,大都是快過年的時候跟著大人進一趟城,洗洗澡,買件新衣服。
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進城的次數也就多了,有時隨家人和親戚進城辦事,我還同村裏人一塊進城賣過雞蛋。還和同學結伴騎著自行車進城,逛過燈光球場、電影院,進城理過發、洗過澡、看過電影,這在當時屬於最浪漫的時光。再後來,我也進了小城,進城就不再是一種夢想,而成了家常便飯。如今,家鄉的父老鄉親都過上了富裕的日子,賽車、三輪車、電動車應有盡有,不僅村裏開通了公交車,而且還有不少的人家買了小轎車、中巴車,進城已經不是什麼難事,想什麼時候進城就什麼時候進城,真是比以前方麵多了。
進城,是時代的印記,留下的每個年代的影子。在回味進城裏,我想到了許多情感故事,也仿佛感受到了時代縮影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