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樂亦求楊成群
亦樂亦求楊成群
楊成群生在窮苦年代，他爹希望生一群孩子當個大戶人家，但老天成心跟他作對，不論他怎麼努力，老天都視而不見，到老也沒生出第二個來，索性給唯一的兒子起名楊成群，也算了了一樁心願。
想不到到了楊成群手裏還是一條線往下吊，又是生了一個兒子後就再也沒有了下文，等到把兒子養大成人成家立業，也耗幹了楊成群大半輩子的心血，好在兒子兩口挺成器，兒子主外撂得展，媳婦主內一把手，把一個窮家硬生生給撐了起來，楊成群似乎成了一個多餘的人，加之住房緊張，楊成群便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他瞅準了村上早已廢棄了的公房，準備租下來，其實楊成群租住村上的公房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是為了他多年以來未曾實現的一個宏願，在事情未辦成之前還不便於透露出來，連兒子他也沒有告訴。有了這個想法以後，楊成群就找村長商量，村長是楊成群的本家，沒費多大難場就把事情說成了，於是仨核桃倆棗就租下了村上的公房。楊成群便提了陪伴自己幾十年的大鐵鍋，帶了老伴和鋪蓋卷在公房裏安了個家外之家。
楊成群把公房前後的垃圾和雜草徹底清理幹淨，又找人把房子做了修繕，荒廢了多年的公房立馬有了生氣，更因為楊成群的入住而變得熱鬧起來，村裏人有事沒事都愛到楊成群屋裏坐坐，楊成群便端出盛有老旱煙的盤子招呼客人。
“來！抽咱這‘一頭擰’。”農村人把紙條現卷的旱煙叫一頭擰，卷煙的紙條是楊成群用小孫孫的練習本裁成的。
“成群叔，你也太細發了！咋不抽兒子給你買的‘兩頭停’呢？”農村人把香煙叫兩頭停。（兩頭停是兩頭一樣粗細之意）
“我嫌買的喔煙沒勁！還是抽咱這一頭擰過癮。”其實兒子哪裏有閑錢給他買兩頭停,而是抽旱煙更省錢些。
於是成群一邊與客人抽著旱煙一邊與客人拉著閑話，今年的莊稼如何如何，誰家娃考試得了第一，誰家的兒子在外打工掙了錢。一聽說錢，楊成群若有所思，一邊附和著客人 ，一邊構思著自己的計劃。
楊成群愛逗碎娃玩是村裏出了名的，見了誰家的碎娃，楊成群便拿出一顆糖在碎娃麵前晃動。
“碎娃，想吃糖不？”。
“想吃！”
“那得讓爺爺摸摸看小牛牛兒長啦沒有！”
碎娃便叉開兩條小腿，露出小得不能再小的牛牛兒，楊成群便伸出長滿老繭的手摸摸。
“長啦！長啦！比前幾天長多啦！”
周圍人便哈哈大笑，碎娃接過糖轉過身蹬蹬蹬跑遠了。
並不是楊成群的陽謀每次都能得逞，也有碎娃極不給麵子的時候，有次楊成群故伎重演要摸碎娃的牛牛兒，碎娃含混不清地說：“樣麼磨你及寧寧汗講啦麼（讓我摸你的牛牛看長啦沒）？”說著小手向楊成群的襠部伸去，楊成群趕緊躲閃，“麻兒食的！這娃！涼扁食！”地破了尷尬。周圍人笑了個滿堂彩，大姑娘小媳婦更是捂了嘴羞紅了臉地笑。
楊成群是個血頂子，三十大幾就禿了頭，也沒見省下多少理發錢，連個小電視也沒買下。兒子怕楊成群夜裏不好打發時間，便努漿水屙醋地給父親買了一台小電視，又找了一截廢鋁線請人窩了一架天線綁在樹頂上，起初電視裏的雪花點斯斯斯地響就像炒麻籽，兒子不停的轉動天線，終於有了人影和說話聲。屋子裏擁滿了人，正好演的是《西安事變》，看見蔣介石便有人開起了楊成群的涮：“成群，就憑你喔頭我看你就能演蔣介石。”。“我不演蔣介石，要演就演蔣介石他大！”。人們哄堂大笑， 紛紛把眼光投向成群的兒子，成群才覺得自己說露了嘴。這時兒子替他解了圍：“本來就是嘛！那我剃光了頭我演蔣介石！”。人們嘻嘻哈哈的笑著，把電視早涼在了一邊。
自從搬進公房，楊成群隻感覺到兩個字：快活！但快活頂不了肚子餓，肚子餓了還得靠飯來解決，幾畝薄田被楊成群打理得有板有眼，也勉強能夠填飽一家人的肚子，但有一樣，有吃的沒花的。楊成群想借現在身體還硬朗，搞它一出弄幾個錢花花。
成群早年養過羊，養羊那陣子，不光隔三差五有羊湯喝，日常開銷也有了著落，後來為了給兒子結婚，來了個滿圏斷，成群家就沒有了羊，成群決定把羊再養起來。
成群用省吃儉用的二百塊錢從南溝老王家買了一公兩母三隻羊，用木樁圍了個簡易羊圈讓羊住進去，每天起早貪黑給養割草，不長時間兩隻母羊的肚子漸漸大起來，前後一共娩下五隻小羊羔。成群心想，母羊下崽，崽又下崽，崽崽不斷，不出三年一定能成大氣候。隨著羊群的發展壯大，成群割草再也供不上羊吃了，便每天早上和下午分兩次把羊趕到山上去吃草，早出晚歸風雨無阻。放羊時腰裏別把磨得飛刃的小斧 頭，歸來時還不忘扛捆幹柴火。
成群養羊有一套，天快黑了羊從坡上不下來，成群便把玉米粒裝進小鐵筒嘩嘩地搖，羊聽到響聲就一窩蜂似的從山上跑下來，成群便把玉米粒從小鐵筒裏導出來撒了一地供羊們分享，這是成群的絕招，百用百靈。成群還用一根長的圓木挖成槽子，裏麵撒上鹽讓羊舔食，之後又把清水倒進槽子，羊吃飽喝足鑽進圈裏靜靜地臥著就等著變肥。夏天成群把羊趕到河邊，用自采的中草藥熬成藥水當做“沐浴露”給羊洗澡，洗過的羊不長蟲子，隻隻毛色雪白順滑精神抖擻，引來村裏人羨慕的目光。
羊群很快達到了三十多隻的規模。他的羊成了群，正好切合了他的名字，有十多隻已經達到了出欄的標準。有女不愁嫁，有羊不愁賣，很多羊販子紛紛找上門要買他的羊，可楊成群有自己的打算，他要用自己的羊做一筆生意，讓利潤成數倍的往上翻。
這幾年農村搞活經濟，下鄉收購糧食木耳香菇中藥材板栗核桃柿餅等土產山貨的商販川流不息，他們有的是錢，可讓他們最為煩惱的是每次下到鄉裏都為吃飯問題發愁。如果能在村裏開一家羊肉館，那一定是生意興隆。楊成群就是瞅準了這一商機，準備在自己家裏開一家羊肉館。
楊成群要在家裏開羊肉館的決定隨機得到了兒子兒媳的支持，村裏人也都稱讚成群有眼光：“你個老鬼！怪不得你養了一群羊，而且還不往出賣，原來你是暗度陳倉啊！”。楊成群哈哈一笑：“你以為呢！我前幾年就看好了這門生意，隻是條件不成熟，現在條件成熟了，再不鬧就有點虧心了！”。楊成群又用手一指房簷下火紅的辣椒串子和地裏碧綠的芫荽大蔥：“看！為了開羊肉館，我今年吧這幾樣東西都種好了！”村裏人再次稱讚：“怪不得呢！你老鬼就是有心眼！”
羊肉館就在楊成群的家裏開張了。
大鐵鍋裏正燉著一隻剛宰殺了的羊，好用來款待前來慶賀的客人。兒子搬來了祖上留傳下來的八仙桌，兒媳拿來了炒瓢條凳，孫子拿來了大瓷碗等物品。一群大一點的孩子圍成圈，把幾個小一點的孩子圍在中間，以音樂班的童音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童謠：“吃羊肉，喝羊湯，羊皮釘在南牆上，野雞搗得梆梆梆。”村小學的李校長利用禮拜天也來慶賀羊肉館的開張，楊成群請李校長寫一副對聯貼在羊肉館的門上，李校長滿口滿應，可翻遍《對聯集錦》硬是找不到一副適合羊肉館開張用的對聯，幾個人鼓動李校長當場編一副對聯貼上。李校長不虧是校長，略一沉思，一支毛筆飽蘸濃墨，下筆如有神，刷刷刷，上聯是：“湯濃羊香飄萬裏”，下聯是：“茶釅酒醇醉千人”，橫批沒有按四字套路出牌，而是寫成了五字橫批：“笑迎八方客”。李校長解釋說四字代表四路來財，五字代表五路來財，眾人齊聲稱讚：“還是李校長水平高，不光字寫得好，更重要的是書文深，把娃交給李校長一百個放心！”。一掛十多米長的鞭炮被幾個年輕人搭上梯子從樹梢一直垂到地麵，一位年輕人用煙頭點燃鞭炮，劈劈啪啪的爆裂聲震耳欲聾，騰起淡淡的充滿火藥味的煙霧。一塊“恭賀楊成群羊肉館開業大吉”的玻璃匾也被幾個年輕人用錘子釘在了牆上。
羊肉館開業，招待客人的一定是傳統名吃羊肉泡饃，各位好友來賓，不分男女座次，圍在桌子旁大快朵頤，羊肉湯管飽饃隨意，聞不得羊肉膻味的另鍋下麵，能喝酒I喝酒，不喝酒的抽煙。楊成群忙著招呼客人，叮囑客人們吃飽喝好，臉上的笑容傳遞出內心的喜悅。
酒酣是一定要產生醉漢的，沒有醉漢產生的酒場是不配叫酒場的。一位年輕人酒足飯飽，大概是喝得袋脹了，麵色潮紅，火眼暴突，舌根發硬含混不清地說道：“成群老伯，咱村我就服你，咱村人老幾輩就沒人開過羊肉館，老伯你今天開了，我們這些人在你麵前都有些臉紅，我們真應該向你學習。”周圍人欣賞表演一般吃吃地笑，年輕人卻渾然不覺，越說越來勁，離開桌子，身體搖晃著，兩腳不停挪動以調整身體的重心以免倒下去，手也不安分起來再空中胡亂舞劃起來：“成群老伯，我希望你發財，發大財，你開羊肉館，我天天來吃，天天來吃，我沒錢，吃完我給你宣傳，讓全鎮全縣全省全國全世界都知道咱村有個羊肉館，讓全鎮全縣全省全國全世界的人都來吃你的羊肉泡饃，到時候我給你雇一萬個女服務員來給你幫忙，這些女服務員得歸我管，我再給你雇一萬個壯勞力來給你殺羊，這一萬個殺羊的歸你管，你是老板，你讓他殺哪一個他就得殺哪一個，你讓他殺白的他不敢殺黑的······”。周圍人早笑得直不起了腰。經過這一番“單口相聲”表演，醉漢已累的氣喘籲籲，大嘴一張“嘩”地一聲酸的辣的紅的白的稀得稠的一齊從這張嘴裏噴將出來。
此後，兒子接過成群的羊鞭，楊成群就騰出手來一心一意打理他的羊肉館。成群童叟無欺，誠信經營，羊肉泡物美價廉，過往客商都把羊肉館當成一個站口，村裏人也時常來羊肉館打打牙祭，回頭客很多。一段時間以後羊肉館也代賣煙酒糖茶日用百貨，漸漸地又發展成一個小賣部。成群雖然感到忙活，但他也同時感到充實。他常說：“人就是個忙蟲，一輩子忙慣了，閑不下來，閑下來就覺得不自在，等哪一天腿兒一蹬，就徹底閑下來了！”。話醜理端，這是多麼樸素的人生哲理啊！
楊成群就是這樣，他性格開朗，待人熱情，老有所樂，就像一顆小太陽，照亮了他周圍的水金地火木土天海冥，自主創業，誠信經營，更是樂在其中；他老馬伏櫪誌在千裏，敢想敢幹，自強不息，老有所求，為廣大農村人做出了表率，令好多年輕人感到汗顏！
黃礦集團瑞能煤業趙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