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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的記憶

作者:趙俊時 2019-07-19 00:54 來源:狗万manbet官网
石頭的記憶
貪婪的太陽已經快要從西邊的山梁上墜入另一個世界了,就在它噴吐了一整天的光和熱快要下班的時候,還不忘把西邊的雲彩燒得血紅,它本身也像被誰使了發酵粉似的比平時脹大了許多,接著便被血海毫不留情地吞沒了。
在這落日的餘暉裏,一老一小沿著河邊的小路慢慢地走著,爺爺飽經滄桑的臉上透著剛毅,雪白的山羊胡子在微風裏輕輕地抖動著,小孩看起來隻有四五歲,緊緊地牽住爺爺的手,走著走著爺孫倆在一堆黑紅色的石頭旁站住了。老爺爺注視著這堆石頭,良久良久,似乎要從石頭上尋找什麼答案似的,小孫孫也被這堆黑紅色的石頭吸引了目光。
“爺爺!這堆石頭為什麼這麼黑這麼紅呢?周圍的石頭怎麼跟它的顏色不一樣呢?”。
“小孫孫!你果真想知道這堆石頭這麼黑這麼紅的原因嗎?”。
“當然想知道啦!”。
這時,老爺爺的眼睛望著遠方,思緒仿佛回到三十年前那驚心動魄而又令人心酸的一幕。
(一) 房子著火了
牛兒已經被孩子們趕上了山坡,一邊悠閑地甩著尾巴一邊大口地吃著青草,孩子們則挑選了一小塊平地圍成圈玩起了抓石子的遊戲。小河裏的鴨子撲棱著翅膀正在忙著捉小魚小蝦。不遠處的窯廠上幾個工人正在把晾曬幹了的磚坯碼放成花架。地裏的幾個人揮舞著鋤頭,看來是想在太陽落山之前把這塊地鋤完……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順理成章天經地義。
“火!火!火!”。這時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人們順著喊叫的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不遠處一棟房子的四周正在呈噴射狀向外冒著一朵朵濃煙,整座房子已經籠罩在一片煙霧之中了,人們一下子被這種景象驚呆了。
這是一棟年久失修的房子,不知經受了多少年的風風雨雨,房頂上長滿了瓦鬆,椽頭七零八落,牆壁岌岌可危,周圍頂了五六個大木杈子,晚上透過房頂可以對視星星眨眼,下雨時房外下大雨,房內下小雨,外邊雨住了裏邊還在下。這棟房子裏住著一對年過八旬的老夫妻,老兩口相依為命,就靠一所這樣的房子遮風擋雨。老兩口已經在這棟房子裏住了一輩子了,因為無錢維修,房子一年破似一年,就好似下定決心要陪兩位老人走完人生就立馬倒塌的樣子。就是這麼一所房子,看來在今天是在劫難逃了。
人們仿佛被眼前的一幕凝固了思維。
“救火啊!趕快救火啊!”。不知是誰又大喊了一聲。
人們一下子從凝固的氣氛中清醒了過來,紛紛抓起臉盆水桶不顧一切地向冒煙的房子奔去。人們到了門前奮力一推,門卻被一把大鐵鎖牢牢地鎖住了,房子四周的煙朵越噴越大,形勢刻不容緩,這可怎麼辦呢?
“砸門!”,又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
“哢嚓!”,一塊麵盆大小的石頭被高高的舉起,照準大鐵鎖狠狠地砸去。木門終於經受不住石塊的猛烈撞擊,在砸了三下過後轟然向屋內倒去。此時,帶頭進門的救火人抬頭一看,西邊的閣樓上火勢熊熊,火苗正在吞噬著樓上的雜物。呼呼的火舌遇到房頂的阻擋後,沿著椽子檁條快速的向北間蔓延。這時人們才發現人手有限,水盆太少,火源太高,水源不便,所有的一切都在有力地製約著救火意願的實現。
“趕快把能往出拿的往出拿!”。又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
人們分頭到屋內尋找有價值的東西。
頭上的火勢愈加地猛烈,呼呼的火聲夾雜著劈劈啪啪的爆裂聲時刻提醒著人們危險正在進一步的加深。
屋裏僅有的幾袋糧食被扛到了屋外,衣服被抱出了屋外,有人到炕上抱被子時意外發現了屋子的主人瞎眼老頭兒正蜷縮在炕頭,木雞一般地呆著,看來老頭對房子著火是一概不知,於是連同被褥一起被抱出了屋外。
就在這時,熊熊大火已經上了房頂,濃煙攜裹著火舌從門裏窗裏牆洞裏冒出來,屋裏再也進不去人了!
更多救火的人陸陸續續地趕來,不用任何人指揮,自覺地在小溪和房子之間排成一條運輸線。一盆盆一桶桶的水從門前的小溪裏到房前在人們的手裏緊張而有序地傳遞著。一盆盆水被潑向著火的房子,騰起陣陣水汽,無耐火勢太大,簡直就是杯水車薪,好像潑上去的是油,根本無濟於事。即使這樣,人們還是提呀潑呀,希望著奇跡的出現。
火舌在房頂纏繞著,撕扯著,嚎叫著,夾裹著濃煙直衝雲宵,又在空中翻滾撕咬,周圍幾百米的範圍內灰蒙蒙一片。樹葉被烤焦了,熱浪阻擋著人們向房子靠近,人們說房子著火卻沒有抽煙的火看來還真是這個道理。
“轟隆!”,未燒完的房頂坍塌了,塌進了四堵牆內。一股強大的氣浪裹著煙塵衝天而起,房子徹底沒救了!
大火繼續肆虐,人們並沒有因為房子的倒塌而停止潑水。
(二)一對苦命的老夫妻
“我的媽呀——!我的房子呀——!我的人呀——!”。正在人們專心潑水救火的當口,一聲撕心裂帛的哭喊聲傳進人們的耳朵。一位老婆婆顛著小腳跌跌撞撞地衝過人群徑直向大火撲去,被幾個手快的一把拉了回來,原來是房子的女主人回來了,女主人拾柴去了,一筐幹柴早已翻倒在跌爬歸來的路上。
老婆婆在人們救火的間隙一次又一次地撲向大火,同時口裏哭喊著:“我的人——呀!要走咱倆一起走呀——!別扔下我不管呀——!”。老婆婆每一次撲向大火時都被攔了回來。人們從哭聲裏得知老婆婆是要到火裏去尋找她的瞎眼老伴。
“老婆婆,我們把老爺爺救出來了!”。幾位婦女攙扶著聲淚俱下的老婆婆來到瞎眼老頭跟前,老頭被老婆婆一把抱住了。老婆婆痛不欲生地哭道:“咋不把你燒死呢!把你燒死算啦!把你燒死就不操連人啦!把你燒死我也不活啦!哎呀呀!看現在房子燒啦,咱老兩口往哪裏住呀!真是老天殺人不用刀呀——!”。這悲情的場麵惹得周圍的大姑娘小媳婦也酸鼻子濕手巾的。
被人們救出來的老頭是老婆婆的丈夫,與老婆婆同歲,已經八十多歲了,老頭在三十多歲時就瞎了眼睛,五十多年來,要不是老婆婆照看,恐怕墳上的柏樹都可以做檁條了。
老頭黑而且廋,簡直就是骨架上糊了一層包裝紙,原來長眼睛的地方現在隻剩兩隻眶子,成為能放進去兩隻雞蛋的黑坑,再加上兩腮凹進,兩顴凸出,整個人就像一副穿著衣服的活骷髏。
聽老年人講,老頭年輕時聰明伶俐一表人才,也有一個響亮的名字,是十裏八鄉年輕姑娘追逐的對象。老頭三十多歲時不幸罹患眼疾,雙眼紅腫,眼瞼外翻,在解放前醫療條件一片空白的農村,想治好眼疾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恰巧有一天村裏來了一位江湖遊醫誇下海口說能醫好病人的眼睛,老頭一家把遊醫奉為座上賓。遊醫讓準備一苗縫衣針和一把剃頭刀,把縫衣針在燈火上燒紅了彎成鉤兒,又用鉤兒鉤起外翻的眼瞼一刀一刀用刀割,每割一刀老頭就慘叫一聲,割完,鮮血模糊了老頭的臉麵和衣服,遊醫臨走時背走了老頭家五升黑豆作為醫眼的報酬。遊醫走後,老頭的眼睛不但沒有好轉,還感染化膿了,膿液伴著血水流了半年多,最後變成了黑水,農村人叫黑豆水,又斷斷續續流了一年,老頭的眼睛就徹底瞎了,更確切地說,老頭自患眼疾那天起,就再也沒有看見過花花世界。
眼瞎這對老頭來說該是多麼難以承受的打擊呀!無奈生活還得繼續,於是一根拐杖代替了眼睛,在外人看來老頭的生活算是翻開了慘不忍睹的一頁。老頭覺得坐吃等死簡直比真正死了還難受,重活是徹底不能幹了,隻能憑著記憶幹一些程式化的輕活聊以自慰飽受創傷的心靈。
人們看見,瞎眼老頭把老伴為了積肥而割回來的蒿草,由於沒有鍘刀,就放在木墩上用一把鏽跡斑斑斧子一下一下地剁,常常剁得藕斷絲連還隻剁了一小堆兒。瞎眼老頭更多的時候是剁柴火,同樣是墊在木墩上,同樣是老掉牙的斧子,老頭太廋沒有力氣,用斧子很吃力,用剁字有點奢侈,用啄字更確切些,剁了一半翻個再剁卻又投不住口,一根柴火剁得遍體鱗傷卻連一截也沒有剁下來。老頭有時也到門前的小溪邊去提水,左手提桶,右手握拐左右劃拉,篤篤探路,隻圖穩當不圖快,拐子探到水了小溪就到了,然後選位放桶夾拐下蹲,一瓢一瓢地數著舀水,八瓢水滿,免不了把小蝦泥沙和水藻舀進去了不少,又以與來時同樣的手法提回家去。對老頭來說最程式化而又最耗費體力的活路莫過於推磨,即使不用拐杖也不怕走岔路,一盤不知道經過了幾輩人而流傳下來的舊石磨,已經很薄很薄了,為了配重上麵壓上一塊石頭,為了調節糧食入磨的流量大小,磨眼裏插幾根小木棍。老頭腳步著移動,一顆與纖細的脖頸不相匹配的骷髏頭也在左右搖擺著,走幾圈就停下來把糧食朝磨眼處攏一攏。五十年,至少有數萬斤,足足可以裝滿一卡車的糧食經老頭的手被推成了麵,冬推夏,夏推冬,循環往複,推完了五十年風雨人生路,而石磨依舊,磨道如初,苦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呢?
老頭苦嗎?在大多數人看來,很苦很苦,比黃連還苦,眼睛看不見,行動不方便,想看的東西看不到,想幹的事情幹不了。這些都是其次,而最令老頭苦悶的莫過上於由於眼睛初瞎造成的第一次心理打擊以及後續的難以愈合的由於寂寞孤獨造成的心理創傷。果真如此嗎?我們無法否認眼瞎對老頭造成的心理打擊,但我們有理由相信老頭的內心起碼沒有像大多數人想象的那麼難堪。我們無法探尋老頭的內心世界,但我們可以這樣推測,自眼瞎的那一刻起,老頭心靈的窗戶就徹底的關上了,再也進不去一絲陽光,隻剩一片黑暗,各種信息也就徹底停止了向大腦的輸入,隨著信息輸入的斷流,原有的記憶也在逐漸流失,直至消亡,最終老頭的大腦將等同於一張一分錢未存的空卡或者一個音符未錄的空白磁帶,老頭的身體成為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或者說隻是一個生命的載體,無欲無求,詩隻剩下了絕句,遠方徹底消失。從這一意義來說老頭無異於一隻小貓一隻小狗,隻是本能地活著。因此,不懂的人說老頭命苦,更多的人說老頭有福,福就福在眼瞎,瞎就看不到不該看到的事,聾就聽不到不該聽到的話,閉目塞聽,眼裏無黃沙,耳根唯清淨,內心無紅塵,庸人不自擾,煩惱自然少,或許這就是老頭的福氣之所在。
有人說,夫妻就像蹺蹺板,一頭要翹起來,另一頭必定得壓下去。老頭這一頭 由於眼瞎算是徹底翹起來了,可那一頭就得老婆婆使勁往下壓。
老婆婆年輕時是個美人胚子,身段嬌柔可憐,笑聲就像出窩的野山雀那般清幽,不知惹紅了多少好後生的眼,曾有後生揚言說,如果能讓自己摸上一下腰,短五年陽壽也心甘。可就是這麼一位人物,偏偏愛上了一位後來成了瞎子的人作為她的丈夫,而且陪伴終生。可想而知,當丈夫失去勞動能力後,以她柔弱的雙肩需要多麼強大的毅力和堅韌才能撐起這個多事之家呀!
那時,老婆婆上有一對年逾古稀的老人,下有一雙嗷嗷待哺的孩子,外加一個瞎眼丈夫,老婆婆可真成了這家的頂梁柱,頂梁柱一倒,這個家就塌了。麵對此情此景,曾有好心人偷偷勸老婆婆改嫁則被她一口回絕了。老婆婆心想,如果自己一走了之,兩位老人咋辦!兩個孩子咋辦!瞎眼丈夫咋辦!其實她早就認定了一條:隻要有她在,一切都好辦!
從此老婆婆的命運就進入了一個萬劫不複的境地,白天要去地裏勞作,山裏自然條件惡劣,地無巴掌大,路無三尺平,不是上就是下,行動實在不便,跌了一跤,竟把腿骨跌斷了,小腿腫得比大腿還要粗,缺醫少藥地躺了半年多才又勉強下地。恨隻恨她的一雙小腳,隻有三寸長,平地站立倘要前後挪動以調整重心,況且要翻山越嶺去勞動,不跌跤才怪呢!
老婆婆清楚地記得,五歲那年,她的娘家媽從箱子裏拿出兩縷叫做裹腳的長布,緊緊地纏住了她的腳。纏了布的腳鑽心地痛,她死活不讓纏,媽媽心痛地對她說:“女兒呀,女人家不纏腳,將來是嫁不出去的,這是老祖宗的規矩,女人都得纏腳,媽也是沒辦法呀!”,於是她的腳整整被纏了十年,也整整痛了十年。十年裏,身體的其他部位都在正常生長,唯獨一雙腳板在裹腳的束縛下停止了生長。等她十五歲那年媽媽替她解下裹腳,她的一雙腳還停留在五歲大小,而且五趾疊壓,足背隆起,看到自己的一雙殘腳,老婆婆的心如刀紮。小腳嚴重催殘了老婆婆的身心,給她的一生造成了無法抹去的痛。
後來老婆婆“因禍得夫”,恰恰因為這一雙小腳被本村的一位年輕後生看上了,就成了這位後生的媳婦,這位後生就是後來瞎了眼睛的丈夫。再後來的一切證明,嫁給這位後生,才是老婆婆一生最大的痛!
為了一家老小,老婆婆不得不挑起生活的重擔,每天拚死拚活地幹,拾柴火挖野菜東山上西山下,冬添棉,夏換單,豬娃進圈,百樣事,無不讓老婆婆操心,就這樣日子還是過得恓恓惶惶。最難過的日子是三年自然災害期間,從幾裏路以外的集體大食堂裏打回來一小盆稀飯就是一家人一餐的夥食,稀飯稀得浪打浪,還不能保證供應,玉米包衣都被煮出澱粉熬湯喝了,玉米芯粉碎攪點兒玉米麵蒸熟用手掬起來當“饃”吃,就這都是奢望,後來實在餓得慌,就吃起了觀音土,政府派人填了挖土的坑,夜裏又被人挖開偷著吃,誰知吃時容易屙時難,憋得齜牙咧嘴隻能用手摳。後來兩位老人相繼過世,兒子也成家立業分門另過,隻剩下老婆婆和瞎眼老頭還住在老房子裏,日子也慢慢好起來,兩位老人才鬆了一口氣。
改革開放的春風吹綠了祖國的山山水水,聯產承包責任製的實現使土地分到了農民手中,老婆婆兩口分得了家門口兩塊責任田,喜悅的心情無以言表。那年兩塊麥子長勢喜人,算黃算割鳥已經叫了半個多月了,眼看著麥子黃稍了,已經聞到了撲鼻的麥香,可就在大饅頭接近嘴唇的時候,酣暢淋漓的一場大雨,夾著一陣大風,兩塊麥子齊刷刷磨在了地裏,加上雹子助威,頓時地裏就慘不忍睹了。老婆婆趴在麥子地邊上哭得呼天搶地:“哎——,我的麥子呀——,我可咋活呀麼——,我的麥子呀——……。”,隻有瞎眼老頭木雞一般地呆坐在木墩上,下雨打雷麥子倒了他看不見也聽不見,即使天塌下來,一日三餐也少不了他九碗飯。
……
(三)隻要人人都獻出一分愛,這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
老婆婆抱著瞎眼老頭越哭越傷心,不僅僅隻哭房子,更哭她的身世,從小到大老婆婆沒享過一天福,但不管是窮人還是富人,歸途都隻有一條道兒。哭著哭著,老婆婆忽然想起她和老伴兒的黑漆棺材,棺材是放在閣樓上的,抬眼望一望著火的房子,兩具棺材正在烈火中掙紮嚎叫,裏邊還還存放著自己和老伴的老衣。說起這兩副棺材,那可是房後山林中的百年老鬆做成的。有一副對聯說得好: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用老鬆做壽材一取其萬古長青之意,二是老鬆從裏到外浸透了鬆油,做成棺材可以長久不腐。山雖大,能做壽材的卻少,為了伐鬆,兒子請了十幾號人,千挑萬選伐了幾棵大的從山上抬下來,放在門前,經過二年自然風幹,又叫了幾個解匠架起大鋸,哢哧哢哧解了好幾天解成了二五的方子板,最後木匠上工,釘釘梆梆地又忙了十多天,東拚西湊地才做成了兩副十六股頭的壽材。壽材上線那天,全村人來慶賀,酒席擺了十幾桌,那場麵真叫一個熱鬧。老衣是老婆婆賣雞蛋采藥材省吃儉用了十多年才置齊的。
如今,房子燒了,棺材燒了,這真是生無安身之所,死無葬身之地,擱誰不死去活來地哭!
老婆婆斷斷續續地哭,漸漸地聲音沙啞了,眼淚哭幹了,就不斷地用手撕扯著身上的衣服,不斷地用手拍打著地麵,地麵被老婆婆挖出了一個坑,指甲挖出了血,還在挖。——老婆婆心中有太多的委屈,大好年華時被庸醫醫瞎了老伴的眼,三年自然災害時吃糠咽菜逃活命,上山幹活跌斷了腿,大風吹倒了麥子,老了老了房子也燒了,棺材也燒了……一樁樁一件件無不像一把把利劍在刺痛著老婆婆的心!
哭吧!哭吧!讓老婆婆痛痛快快地哭,讓老婆婆把一輩子積攢在心中的苦水徹底倒一倒,把不幸和磨難來一次徹底的大宣泄大排放,誰也不要攔,誰也不要擋,也許隻有哭才是排遣內心苦痛的最好方式!
著火的房子在眾人的齊心撲救下,火勢漸漸平息下來,可眾人的心一刻也沒有平靜。水刮火燒當日窮,著火之前,即使再窮,它也是一個家,頃刻之間,房子灰飛煙滅,老婆婆頓時像野地裏的旋風無家可歸了!老婆婆的處境緊緊地牽動的大夥兒的心。
夜深了,全村的大姑娘小媳婦一起陪著老婆婆垂淚,唏噓聲不絕於耳,安慰的話語句句暖心。
“老婆婆,不咋滴,隻要有我們在,我們不會讓你挨餓的,全村人不會丟下你不管的,全村人每人給你拿一口,你老兩口都要吃半年裏哩!”
“老婆婆,你老兩口到我家去,我家廈屋閑著哩,到我家去,就住在我家廈屋裏!”
“老婆婆,咱不怕,房子著了就著了,人還在,隻要有人在就啥都有!”
……
一句句的暖心話,一聲聲的鄰裏情,傳遞著全村人對老婆婆的關愛。
男人們話很少,把滿腔的同情都化作了無聲地行動,一盞如豆的煤油燈忽明忽暗,如涕如訴,默默地照耀著男人們,在廢棄的磚窯裏支起了一張簡易的木床。
救火時從屋裏救出來的破被褥已經鋪在了木床上,三石一鼎鍋和架板上的簡單灶具是原來就有的,理所當然歸老兩口使用。牆根裏雞蛋,食油,蔬菜,饅頭,小米等都是村裏人從牙縫裏擠出來臨時從家裏拿來的,大家都不富裕呀!這些基本可以滿足老婆婆的臨時所需。
村裏幾個有影響的人已經聚在一起商量,決定集體出錢出物為老人蓋一間簡易房子,待在破窯裏畢竟不是長來之法!
幾個婦女攙扶著老兩口進了臨時之家,老婆婆哭得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再也哭不出來聲音了,一頭撲倒在簡易木床上,老爺爺仍然木雞一般地呆著,倒不是人們關注的重點對象。幾個人商量後決定,留幾個婦女照看老婆婆,男人們救了一下午的火,早已人困馬乏,安排回家休息,今天暫且告一段落,一切問題等到明天再來解決。
就在大家準備回家的時候,一個人跌跌撞撞地進了磚窯,大家定睛一看,原來是老婆婆的兒子,這個兒子住在幾十裏路以外的另一個村莊,聽到消息後才趕過來的。
兒子一進門,“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麵對大家又是磕頭又是作揖:“各位鄉黨們,各位兄弟姐妹們,辛苦大家了,滿肚子的感謝話我實在不知從何說起,我先給大家作上一揖。這第一揖作的是大家從火中救出了我的父母;這第二揖作的是大家沒有吃我一口飯沒有喝我一口水幫我搶救財物;這第三揖作的是大家不沾親不帶故幫我父母收拾這臨時住處。我作為兒子,在這裏謝謝大家了!大家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永記於心永世不忘。我住在大路邊,希望大家上集趕店從我家門前路過的時候,回家來!雖然我沒有啥好的招呼大家,但一碗煎水我還是端得出來的,大家來呀,一定來呀!”。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些安慰的話:“大家都是鄉裏鄉親,誰家沒有個天災人禍大事小情的,相互幫忙是應該的!希望振作起來,千萬不要因為這件事情愁壞了身子!老婆婆年紀大了,一定要多陪老人多勸說老人逗老人開心,幫助老人從心理陰影中擺脫出來!”。隨後各自散去。
第二天,就在全村男勞力都集合在窯廠準備為老婆婆建一所臨時房子的時候,鄉上來人了。鄉裏人煞有介事地察看了一番火災現場,除了對老人表示同情之外,再也沒有過多的表示,臨走吩咐老人的兒子說經過鄉上研究決定給老人五十斤返銷糧指標,讓抽空到街上糧站把糧食買回來解個燃眉之急。之後夾上摩托車,一縷黑煙冒過就再也不見了。
老人的兒子謝過眾人,說房子就不勞大家搭建了。一來兩位老人年紀大了,住在這裏不方便,二來老人經此一劫,怕老人睹物思情,難以擺脫心理陰影,想讓老人換個環境。老人的兒子還說他已有安排,想讓老人跟他一起住,方便照顧,對擺脫心理陰影也有幫助。眾人說這樣也好,因此搭建房子的事就擱了下來。
然後眾人把兩位老人扶上一輛鋪上被褥的架子車,又把眾人捐獻的米麵油鹽等物品裝上另外一輛架子車,把老人送到了兒子家裏。
老人被兒子接走了,村裏人時不時到老人住的地方坐一坐,拉拉家常,安慰安慰老人,再加上兒子一家人對老人無微不至的關懷,老人的情緒慢慢有了好轉,終於從巨大的心理陰影之中擺脫出來,村裏人也放心了不少。
老房子化為一堆灰燼,兒子把牆土分散在周圍的地裏,把房基上的石頭堆積起來,隻是經過大火的焚燒,石頭的顏色變成了黑紅色。
(四)瞎眼老頭是“縱火犯”
小孫孫緊緊地依偎在爺爺的懷裏,兩隻小眼睛裏噙滿了淚花,呼吸也顯得十分厚重:“爺爺!那場大火到底是怎麼燒起來的呢?”。老爺爺磕掉煙灰,拉了拉小孫孫的衣服,蓋上了露在外麵的肚臍和腳腕,裝起了一鍋兒旱煙,思緒又回到了從前。
——經年以後,瞎眼老頭與老伴的一次對話徹底解開人們心中的疑團。
原來就在房子著火的那天午後,老婆婆把瞎眼老頭鎖進屋子,自己拾柴去了。百無聊賴的瞎眼老頭忽然想起了自己冬天穿的那件破棉襖,擔心棉襖受潮,就摸索著在炕道口生起了一堆火,把破棉襖在火上翻來覆去地烤,估摸著烤得差不多了,又沿著梯子把這件破棉襖送進了閣樓上的囤裏,囤裏放著麻皮,周圍放著麻杆席子等——可就是這件經過烘烤的破棉襖上已經帶上了一粒罪惡的火種,正是這粒星星之火,最終爆發了燃房之威!
那堆黑紅色的石頭經過三十年的風雨衝刷,顏色並未褪去,人們一看到那堆黑紅色的石頭,就想到了驚心動魄的那場大火,也想起了老婆婆苦難的一生。雖然老婆婆已經作古,當年參加救火的好多人也已經離開了人世,但隻要這堆石頭還在,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就在,永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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