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
又是一個滿月的夜晚。
記得在我們第一次離別的那個晚上,也是月圓如扇。你,淚掛雙頰,哽咽無語,稚嫩如蕊的心似在風雨中飄搖震顫。我緩緩地抬起頭,望了望那輪灑著金光的圓盤,一邊輕輕地拭去你冰冷的淚滴,一邊象是安慰,又象是期盼,象是對你,又像是對我自己,鬱鬱的說:再到月滿如鏡的日子,我就將駕著故鄉的風又徐徐地駛進你的天國。夜無語,你亦無語,唯有如水的月光和著如鉛的心在汩汩流淌·········
於是,在那個月色如霜的中秋之夜,小別後的我們又款款地漫步在那泛著銀光的小路上了。清風呢喃,葉影搖拽,早行的露滴,閃著珍珠似的眸子,偶爾一兩聲蟲鳴,撩去夜的靜穆,讓人分明地感到有一抹淡淡的愜意油油地爬上你詩一樣朦朧神秘的臉,一切是那麼靜謐,那麼安詳,如一個甜睡的嬰兒正在做著甜美的夢。你無語,我亦無語,隻有那極遙遠又極親近,極宏大又極細切的歌聲,從彼此心頭徐徐飄起··········
如今,又是一個滿月的夜晚。
月光穿戶,月影婆娑,遠處高樓上的燈,一盞一盞悄然地熄去,隻留下一個個如漆的窗口脈脈的凝視著你,讓你困惑,讓你遐想——在這個滿壁清輝的夜晚,他人也如我一樣地淒楚難眠麼?世界是那麼的怪,叫人難以捉摸,難以理解。有了個熱情奔放的太陽,偏又要生出輪溫柔嫻雅的月亮。有了個剛毅挺拔的青山,偏又要流出道婉轉纏綿的綠水,有了個筋骨堅強的男人,偏又要造出個性氣纖弱的女子。而且還要將他們牢牢地栓捆在一起,日月同輝,山水共色,瞧,我這不也正悠悠地牽掛著你麼?想你此時,也必默默地愣坐在案前,望著那篩過紗窗的斑斑月影正黯然神傷。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想那坡公填詞的情景也不過如此吧。隻是我總覺得坡公的話有欠妥帖,月咋“不應有恨”?日升她降,日行她潛,日息她追,風霜雨雪,不曾是她追求的腳步有絲毫的懈怠,霧雲雷電,也不曾使她尋覓的目光有半點的迷茫,踏時而因有緣相隨而幸福的體態豐盈,時而又因不約相伴而悲愴的麵容憔悴。他無聲無息,無怨無悔,執著和從容使她與太陽保持著宇宙間獨無僅有的默契,獨一無二的交流。但是血一樣堅澀,水一樣透明的矛盾卻使他們永遠也不能逾越那段凝固了的歲月與空間。她們心心相印,但可望而不可即,兩情依依,可相隨而不能伴。欲分不能,欲合不成,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消寬衣帶,望穿秋水。人世間難道還有比這“恨”更深切,更沉重,更久遠的麼?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想我們的小別短聚也該是在冥冥中注定的吧。唉,真怕如此孤獨的咀嚼這般滿月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