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鎖

父親用一輩子積攢的錢為兒子買了一套新房。他把金燦燦的鑰匙交到兒子手中，蒼老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父親說：“接下來能不能說上媳婦，就看你的本事了。”
兒子從小沒娘，是父親一把尿一把屎把他拉扯大的。如今，父親最大的心願就是盼兒子早點成家立業，過上好日子。
有了新房，兒子很快娶上了媳婦，小兩口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父親還是一個人住舊屋。父親常過來看孩子們，每次都帶來好吃的。父親在自家院子裏養了幾隻雞，攢下的雞蛋舍不得吃，都給孩子們。
父親手裏也有一把新房鑰匙，那是為了方便給孩子們送東西用的。時間長了，媳婦有些不樂意。有一天，媳婦對兒子說：“把你爹的鑰匙要回來吧。”
“為什麼？”
“咱家的鑰匙，他憑啥拿著不放？”
“爹又不是外人，拿著又怎麼啦？還不是為咱好？”
“要是爹把鑰匙丟了怎麼辦？咱家的門就不牢靠了。”
“可我怎麼開口？爹會怎麼想？”
“這我不管，反正你得給我要回來。”
“我不同意。”
“哼！”
後來，媳婦趁兒子出差把門鎖給換了。媳婦去車站接兒子，路上跟兒子一說，倆人當下吵了起來。兒子吼道：“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不就是換了把鎖嗎？幹嗎這麼凶？”
“這多傷爹的心！爹平時對咱那麼好，人總要講點良心。”
“我沒良心，你是孝子，你跟你爹過得了。”
“你……”
倆人一路爭吵。快到家時，兒子看見父親拿著一包東西站在路口，被寒風吹得縮著脖子。兒子問：“爹，你怎麼站在這？”
父親說：“真糟糕，我把鑰匙弄丟了，隻好在這兒等著，你們可回來了。”
媳婦聽了暗自高興。兒子也鬆了口氣，心想，還好，父親還沒發現換了鎖。兒子忙說：“爹，這麼冷的天，你等很久了吧？快回家暖和暖和。”
進了屋，爹將手中的包放到桌子上，說：“這是我剛包的粽子，知道你們愛吃，就送來了。”說著從包裏取出兩個粽子遞上：“還熱乎呢，你們嚐嚐。”
小兩口美美地吃起來，父親坐在一旁用慈祥的目光看著，臉上滿是笑容。
父子倆聊天時說起那把鑰匙。兒子心裏有些過意不去，說：“爹，鑰匙丟了，我再給你配一把新的。”媳婦暗中在兒子大腿上狠狠擰了一把。父親忙說：“不用了，人老了丟三落四的。以後我來時，先給你們打個電話就是了。”
父親抽完兩支煙，拿起桌上的棉帽起身要走。兒子留他吃午飯，父親擺擺手說：“家裏的雞還沒喂菜還沒澆呢。”
接下來的日子，父親還是像以前一樣，常過來看孩子們，送這送那。
兒子很內疚，好幾次提出給父親再配一把鑰匙，父親總是笑著擺手說：“這樣不是挺好嗎？隻要你們小兩口和和美美過日子，爹就放心了。”
那一年冬天，大雪紛飛，父親挎著一籃雞蛋給兒子送時，在一座橋上不慎滑倒了。在醫院，兒子給父親換衣服時，在父親的鑰匙圈上意外發現了那把丟失的鑰匙。兒子恍然大悟，情不自禁地喊了聲：“爹……”
父親慢慢睜開眼睛，看了看兒子，問：“那籃雞蛋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