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工印象-趙富
休假回老家,遇到本村遠房的堂叔,相互問候寒暄後,他邀我到他家坐一會兒。一進他們家院子,看見一位老者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堂叔給我介紹:“這是我表弟,年輕時曾在老局煤礦幹過,現在胸悶氣短咳嗽,喉嚨裏似乎總有咳不完的痰,人家說他得了煤肺病。六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像七八十歲的,體弱氣短,幹不了活,靜靜地停下還難受的不行”。當堂叔給他介紹我也在煤礦上班時,他的神情變得興奮又無奈。他問我:“你在煤礦幹了幾年了?”
“算上今年已經十五年了。”我回答道。
“在井下一線?”
“是的。”
他詫異的眼神充滿了懷疑說:“我不信,一個‘掏炭的’幹十五年還能有你這樣的身板和體格?我幹了十二年就不能幹了,回家了。”。
我一聽“掏炭的”這個稱謂就知道眼前這個人離開煤礦有些時間了。我說:“現在不叫‘掏炭的’了,誰也不拿撅頭洋鎬了。現在叫“煤礦工人”。
他淡淡的一笑:“隻不過是好聽點,還是打眼放炮支護拿鐵鍁洋鎬給溜子上挖煤豁煤。你們礦上有年輕人嗎?我們那會年輕人在礦上幹上一段時間都走了,提起煤礦工人,好多人都看不起、不打交道,連個對象也處不下”。
能聽得出來他對自己曾經從事的那份職業很不看好,也把疾病帶來的情緒都發泄於對這個職業的評價。
我問他:“你是哪一年開始在礦上幹活,哪一年離開煤礦?”
他說:“八五年到九六年,那時從事炮采掘進,一天就是打眼放炮支護鏟煤,為了多出煤、多掙錢,也為了早點升井,我們就像電視劇裏的孫少平、安鎖子,有些時間怕熱就光膀子幹活,井下潮濕,落下了渾身疼痛的毛病,井下煤塵大,口罩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戴上又覺得不利索,所以就幹脆不戴,落下了胸悶氣短的病根,成年累月氣短無力。那時住的是平房棚戶,條件簡陋,遭了不少罪”。停頓了一下他又問我:“你們現在還炮采嗎,還用人工豁煤嗎?”
我說:“自我進煤礦,不管是綜采工作麵還是連采、掘進工作麵都是機械化,現在不放炮了,放炮危險、效率還低”。
他又問:“你們礦上多少人?”
“八百多人”。
“你們礦一年的產量是多少?”
“三百萬噸”。
他立刻反駁道:“你胡說,我們當年兩三千人的礦井年產量才二十萬噸,你說的也太懸乎了吧”。他又自言自語的說:“我咋麼也想象不來你們的煤礦到底是咋樣生產的”。
我問他:“你經常看電視嗎?”
他說:“常看,也比較關注煤礦行業的新聞,知道有些煤礦一年產量幾百上千萬噸,可我就是想不明白”。
我說:“我們國家成立七十年了,改革開放四十年了,各行各業都發展迅速,煤礦也不列外,尤其是近年來煤礦科技普及相當快,煤礦的地麵井下環境都和以前不一樣。地麵有生活區、工業區,生活區低矮的窯洞平房已經變成高大整齊的樓房,樓房跟前有體育場、綠化帶、休閑區,休閑區和城市可媲美,小橋亭閣、池水蕩漾、怪石假山、文化長廊;工業區煤倉林立、棧橋相連、綠樹環繞、仿若公園;井下生產大部分領域采用高科技,數字化智能化實時監控生產情況,機械化自動化實行無人值守。煤礦已經淘汰了你所在煤礦那個年代的落後生產工藝,現代化礦井年產幾百上千萬噸煤炭靠的是信息化機械化采煤,生產一噸煤就在分秒之間,你在煤礦那個年代所謂的機械化早已過時了。煤礦現在的管理裝備也在升級,職業病防治納入法製範疇,煤礦每年組織職工進行健康體檢,職工的自我防範意識也在增強,礦工的文化素質逐步提升,現在煤礦招聘工人要求必須是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煤礦就像個磁場,吸引好多大學生自願到煤礦奉獻青春、實現夢想。煤礦工人的麵貌也在發生變化,李克強總理親切的稱煤礦工人為‘煤亮子’”。
聽我說完他又道:“其實電視上說的我也信,就是想象不來,今天你給我講了這些,讓我真正了解了煤礦的發展變化,我有個心願,有機會讓孩子們領我到你們礦看看,看看這個曾經讓我遭罪行業,看看這個現在讓我好奇羨慕的煤礦,你們是趕上好時代了,煤礦真是變了……”(趙富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