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與病

時間與病

秋天來了，天氣越來越沉，大地被渲染成一片金黃。人說，多事之秋。進入秋天，由於氣候幹燥，晝夜溫差大，冷暖變化不知，是身體最易出狀況的一個時期。

剛入秋幾天，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天氣就突然轉冷了，走在路上，渾身都是通透涼，於是，趕緊翻箱倒櫃，翻出去年的厚衣服裹在身上，沒想幾天後，天又轉暖了，又脫掉了秋衣秋褲，不曾想，又冷了，又穿，幾回下來，索性就按原來的標準穿，再不折騰了。

古人說：“春捂秋凍，不生雜病”。講得是春天到了不要著急脫了棉衣，秋天不要剛見冷就穿得太多，適當冷一點，對身體是有好處的。

三十歲是一關，邁進這關口，思考問題，認識事物，看待得失都到了另外一個層次。隨著年歲的增長，越感覺到時間的寶貴，但是由自己支配的時間太少了，絕大多數都被人分配了，這是痛苦且無奈的事情。這些年，在一次次的推杯換盞中身體日漸發福，日感身體大不如從前，加上平時缺少足夠的運動，這種情況得不到有效的扭轉。吃進去喝進去都是負擔，有些東西看著饞人，可吃進去就後悔，如此胡吃海喝把身體逼急了，那是會出問題的。以前一口氣爬五樓，體態輕盈，現在剛到樓門口就上氣不接下氣了。每次看到朋友圈微信步數超過五萬以上的朋友，對比自己平均不足一萬的步數，有種想鑽入地縫的自慚形穢。

今年父親犯眼疾，這是父親多年來的一個老毛病了，年年積攢，今年似乎變本加厲了，整日腫脹疼痛，坐臥不安，用父親的話說，晚上睡下等不到天明，白天醒來等不到日落。疼痛把父親折磨得消廋了一圈，蠟黃的臉上再也看不到往日的生氣。人越老，最怕得病，脾性也變成了小孩的樣子，不管是遇到親戚朋友還是鄰裏鄉親，父親總要說自己的眼疾，好像說出來，疼痛也就少了一半。父親害怕，不是因為病本身，實際這種擔心受怕年年都有，隻是時間長了，放在心裏，到了不吐不快的時候。時間不等人，我們兄妹三個商量後，就帶著父親去西安看病。那天一清早，我們就出了門，天上下著柔柔細細的雨，盡管雨勢不大，但看病遇到這種天氣，心情是好不到哪裏的。一路上，我盡量說一下寬慰的話讓父親放鬆，到了醫院以後，不管是在大廳裏，還是在樓梯間，滿眼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做檢查，排隊等候，取單拿藥……消磨了一天，錢沒少花，藥沒少開，人沒少折騰，病也沒有想象中嚴重，所有人都長出了口氣。時間累積起來的病，注定是要一次性買單的。

兒時在鄉下，常見患病幾十年的老人，時間久了，常常覺得他們是在藥罐子裏泡出來的，奶奶就是其中的一位。經常聽奶奶說，身上疼，問哪兒疼，她說全身都疼，沒有不疼的地方，仿佛疼痛連同村莊、樹木、炊煙一樣長進了她的身體裏。奶奶嘮叨，這樣疼痛還不如死了，死了就幹脆利索了，以至於後來，我聽到別人喊疼，就條件反射般地想起了奶奶。在奶奶看來，吃去痛片是緩解身體疼痛的最佳方式，一日三次，像吃飯一樣按時按點，那一片片白色的藥丸隨著時間的流逝早已融進了她的身體裏，吃了一輩子去痛片，喊了一輩子死了就算了的奶奶到現在仍然硬朗地活著。這讓我想起《聊齋》中一個關於蛇癖的故事，說是有個縣令的奴仆叫呂奉寧，他嗜蛇如命，吃小蛇時，整條就活吞下去，像吃大蔥似的，遇到大蛇就斬成小截吃，常常咬得清脆有聲，滿嘴血水。除此之外，他嗅覺非常靈敏，隔著牆便能聞到蛇的氣息。這個人是否因吃蛇得了怪病，或荒誕地成了一個蛇人，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吃蛇喜好到如此程度，世間也是少有。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先有生和老，後才有病和死，病要生自己的病，時間要靠自己拿主意，時間久了，就難免得病，得病久了，留下的時間也不多了，就像魚和熊掌一樣，二者不可兼得。（宏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