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微醺品薄酒
我是一個不勝酒力的人,正是人們口中的“喝酒即上臉”的模樣。每每在飯桌酒局之中隻顧美食,怯於沾杯,腹飽飯足後,擱下碗筷看著朋友們觥籌交錯,也會有些許羨慕之意。那些大聲的言語,是酒後胡謅也好,是流露真情也好,都一笑抿之,不必計較,看著他們借著酒意談天說地,傾吐心聲,竟有許多快意之感。
說起酒來,我家倒是有很大一壇自釀的葡萄酒,是去年秋末母親親手做的。許是聽多了養生節目上說:冬季適當喝些葡萄酒能養神活血,母親便去市場采買了一大箱子新鮮葡萄,配以白酒、冰糖,忙活一下午,釀了滿滿一大壇。密封放好後,她總是每日細細端詳一翻,看著壇子裏飽滿圓潤的葡萄日漸幹癟,汁水溢出,連顏色也逐日加深,由淺綠變作深紫,母親甚是驕傲滿意。
前日晚時,母親做了一桌精致的飯菜,我和父親下班回家都很是詫異,笑問:“這春節都過了,家裏也沒人過生,這一大桌是慶祝什麼呢?”母親眼角藏不住的笑意,神秘地說:“待會就知道了。”
擺好碗筷,一大壺葡萄酒像珍寶般被母親端了上來,葡萄的甘甜和酒的醇香頓時飄散開來,溢滿房間,沁入心頭。老公恍然道:“原來是媽媽釀的葡萄酒熟了,叫我們一起幫她嚐一嚐呢。”母親先給自己和女婿盛上一杯,又故意問道:“還有誰想嚐嚐嗎?”我和父親笑著交換了眼色,自告奮勇地各乘上一杯,捧在手裏,連說聞著都香。輕輕地抿上一口,猶如晨露般清新爽口,毫不刺喉。
香甜中伴著酒的甘烈,絲絲侵入舌尖,滋潤心脾。半杯下肚,我和父親的臉色都已泛紅,相互指笑間卻興致不減,更是主動推杯敬酒。一家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連平日裏滴酒不沾的父親都已喝下兩杯,大呼過癮。母親打趣說:“你這酒量,不如我半個。”父親不服地說:“你們女人本就自帶三分酒,我喝不過你,那也正常。”惹得全家笑作一團。
飯後,父母親靠在沙發看著電視,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冬天的夜來得早,窗外的天色已成墨深,我和老公站在陽台一邊閑聊,一邊散著滿身酒氣。
夜風有些微涼,卻和身體的暖意相比算不得什麼,我不禁想起了黃庭堅的《薄薄酒》二章,問他你有沒有讀過“薄酒可以忘憂,醜婦可與白頭。徐行不比駟馬,稱身不必狐裘”?老公笑說:“你是將自己當作‘醜婦’嗎?”我瞪了他一眼,說:“這是我喜歡的一首詩,也是我喜歡的人生態度。其中最愛的是‘醜婦千秋萬歲同室,萬金良藥不如無疾。薄酒一談一笑勝茶,萬裏封侯不如還家。’這兩句,管他世間百樣好,還是不如在家的好。”老公忙笑著點頭,直說我今夜有些酸腐。
家的美好就在於此,沒有太多的條條框框,不用特定的時間地點,總在不禁意間,就能溫暖人心,給與力量。不需要華而不實的夜光杯,隻一杯平價的葡萄美酒,已讓人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