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長天昭日月
碧水長天昭日月
夢駝
四月,陽光明媚,春暖花開更豔,樹吐新芽盡情招展。行走在田間的地頭的我,暖陽照背,感覺已有些汗意,迎麵吹來微微涼的小北風,還是不敢大意,趕忙將已然解開的領口緊了緊,繼續低頭搜尋著記憶中“美味”的模樣。
又是一年清明到,按照關中的傳統要去地裏“上墳”。今年因為疫情原因,“居家”比往年稍多一點點,來到田間看到田野裏黃燦燦的油菜花、綠油油的麥田實在不想回到家裏去麵對電視屏幕,就想在這曠野裏多待會,滿口呼吸這帶有泥土和青草混合著陽光的香氣。看到路邊開著黃色小花的蒲公英,忍不住摘下花朵下麵的粉紅色空心杆放在嘴裏,閉上眼睛輕輕的、回味的咀嚼著,咂吧著那久違了的甜香,和那淡淡的留在舌根的一絲甘苦。小時候在給羊割草的空擋,總喜歡找一些能即時入口的“野味”打打牙祭,雖不能果腹,但也不至於百無聊賴而隻知道埋頭“工作”,尤其到了夏天的時候,坐在樹蔭下,靠著光光的樹幹,迎著涼風,吹著蒲公英花上毛茸茸的頭,看著一朵朵降落傘隨風飄遠,想著自己長大了要能當上一名解放軍傘兵的話,就能想飛到哪就飛到哪。
“爸!你看這樹幹都空了,怎麼上邊還長著葉子?”女兒的一聲召喚把我從美好的回憶中喚醒。原來是墊畔的一棵老榆樹吸引了孩子的目光。隻見碗口粗的樹幹長到一米多高,有一巴掌長的枝幹裸露在外麵,上邊被蟲蛀的傷痕累累,有一半已經掉落,但在後邊有一綹樹皮的包裹下向上斜出一枝來,在兩三米的地方又枝繁葉茂起來。乍寒乍暖的天氣,使枝條上沒有幾片成型的葉子,卻在高處長著一簇簇綠中泛白泛黃的小圓片。“你看那是葉子嗎?”可能是我的語氣挑起了女兒的好奇心,她助跑彈跳拽下一根枝條仔細的觀察起來。“咦,這枝尖上是剛出來的小葉子,像長長的卵,這中間小分支上一簇簇的好像不是葉子吆!”窮苦出身又好為人師的我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在“吭哈”一聲下,一堂現場植物學啟蒙教育課堂開始了……。共同嚼食一把“榆錢”,憧憬著吃了自己就有“餘錢”的鼓動下,上下其手,一揪一揪小心翼翼的摘下裝到隨身攜帶的布袋裏。可能樹是有些老了,高處的“榆錢”還多些,能夠著的地方確實不多,少了就覺得很稀罕,聽我說還可以做成多種美味,女兒很用心的摘著,生怕掉了,好長時間才摘了一大掬掬,喊叫著沒帶把鉤子來。
聽我講著小時候為了能讓肚子裏有點東西不至於寡淡,糾集了兩個“鐵杆”到生產隊長家後院去偷嚐“困難時期”樹皮都可以救命的神樹果實“榆錢”到底有多美味的刺激場麵,讓生在95後年代不知道挨餓是什麼滋味但對爬樹、望風、翻牆逃跑等一係列戰爭場景新鮮,小夥伴們之間互相掩護、隨機應變的野戰技能佩服得五體投地。跳過一米多寬的小河麵,模仿著聽到主人回家我們抱頭鼠竄的神態,久未出戶的年青人似乎體會到了不一樣的快樂,找到了在田野裏釋放天性的絲絲樂趣。
徑直往前走,有一棵隻有米棒粗的小榆樹搖曳著嫩黃色的枝條。樹雖不大不高,但因臨近水邊,一條條、一簇簇的榆錢掛滿枝頭隨風飄搖著。欣喜的我們,真跟撿著錢是的,心裏美滋滋的,一把一把擼著榆錢兒。因為多所以也沒有了前麵采摘的小心,手下隨意帶勁,指縫間也掉落不少,忽然間覺得這麼多了,似乎沒有最初的珍重一樣。不一會布袋已裝滿,也讓我不由想到“物以稀為貴”的感慨。
出生在小城鎮卻長大在城市裏的女兒,顯然對正在油菜花地裏飛舞的蜜蜂怎樣拍,怎樣把手放到水麵裏打出水花來是用延時攝影還是流光快門比聽我將小時候的陳年趣事精神頭更足,而對我描述的蒲公英別名婆婆丁、華花郎,榆錢能健胃安神、殺蟲消腫、止咳化痰的功效不是特別感興趣,抬下眼皮,從深喉裏擠出一個“嗯”算是聽著呢。對回家如何製作“榆錢”上網查找評頭論足後又回憶起縣城裏老楊家的銅鍋涮肉脆骨羊肉卷如何有嚼頭。“對即以采摘的‘榆錢還是新鮮吃更好,明日可以在選擇其他……”在三人討論結束後,繼續欣賞起依然黃黑的山頭上點綴的粉紅色的花樹,還有藍藍的天空下反射出耀眼太陽光的一塊塊翠綠和鵝黃相見的望不到邊的台塬地。
清明時節,人們追思如歌的歲月祭奠過去,也記錄成長的足跡,催護新生。這滿眼粉紅的、蔥綠的、鵝黃的,終將變成沉甸甸的金黃。因為成長,也難免要學會告別。正如女兒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那都是過去式了,我們考慮的是比現在還要好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