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讀《背影》

他和我走到車上，將橘子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於是撲撲衣上的泥土，心裏很輕鬆似的。過一會說：“我走了，到那邊來信！”我望著他走出去。他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我，說：“進去吧，裏邊沒人。”等他的背影混入來來往往的人裏，再找不著了，我便進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

——朱自清《背影》

初讀《背影》，是在初二，至今已是十幾年的光景。

午後的教室像是籠罩了一層霧氣，迷得人睜不開眼，黑板上的板書隨著薄霧升騰，顯得歪歪扭扭，不甚清晰。老師在細細03manbetx 著作者的情感升華，內心波動，用粉筆記錄下作者哭的次數和段落大意。

隻是一張張稚嫩的臉上，都顯著不解與懵懂，感觸更是談不上，唯一的蹙眉便是看見文末的四個字——“背誦全文”。

時隔多年，當我偶然間再次讀到朱自清的《背影》時，竟不禁鼻頭微酸，淚眼婆娑。明明是如此細膩的文筆，卻將父親厚重如山的愛娓娓道來，一詞一句樸實無華，毫不扭捏造作，卻將深沉的父愛刻畫淋漓，直擊人心。

我不禁回想，光陰荏苒，歲月如白駒過隙，我在健康平安長大，父親卻在悄然變老。

年華是美好的，它讓我在期待的目光中不斷成長：讀書認字，識人處事，結婚生子；年華也是殘酷的，它像一陣刺骨寒風，貪婪地掠奪大地的溫暖，以致父母的眼角雖已吹起皺紋，卻仍用體溫保護著我。

那是2011年的冬天，我工作後的第一次出差，一走便是一千二百裏外的雲南，一去便是一年的光景。清早，父親開車送我到機場，將行李裝上推車後便沉默不語，許是昨晚已說過太多囑咐的話，此時竟不知講些什麼。機場裏的廣播和人聲紛擾嘈雜，打破了籠罩我們的離愁別緒，於是我與父親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無非是那些聽過數遍的叮囑。排隊值機，托運行李，一路上我們都帶著笑意，語氣輕鬆，直至到了安檢口，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了。

“你已經長大了，要學著照顧自己，和同事好好相處，認真工作。”他停頓了一下，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爸爸回去了，到那邊給我們打電話。”他的話還沒說完，我的眼眶便紅了，卻又覺得有些丟臉，努力將眼淚忍了回去。

我忙點頭，裝著輕鬆的樣子，心裏卻泛起酸楚。父親拍拍我的肩，深深看我一眼便轉頭離去。我沒急著轉身，而是用目光鎖著父親穿過人群的背影，他沒再回頭，卻用手輕輕推了眼鏡框。我猛然間發現，父親的身軀不再如年輕時那麼挺拔，他的背影，在來往人群裏顯得那麼落寞，一瞬間，我的心海翻騰，眼淚終於不爭氣地落下。

幸好，沒讓父親看見，免去擔心。

回想起此情此景，我仿佛能與作者感同身受，也忽然理解那段話中飽含的酸澀——“他用兩手攀著上麵，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

再讀《背影》，內心已不似當年那般輕鬆平靜，總會在不禁意間挾帶著過往。想起父親的華發，父親的手掌，父親的背影，讓我每每讀起，都滿懷惆悵與歉悔。

當我合起書頁，窗外已是月色皎潔，星輝柔潤，夜風輕撫著父親種下的花草，時而溫柔如水，時而凝結輕嗅。萬物都看似平息寂靜，我知道隻有“愛”在悄無聲息地流淌，每時每刻，從不間斷。

父愛於我是一種養料，滋養著我，充盈著我；父愛於我是一座高山，鼓舞著我，鞭策著我；父愛於我，是一種信仰，攙扶著我，指引著我。這是一種無聲內斂的愛，如涓涓細流，沁潤大地，無私無求。不因季節更替，不為名利沉浮。

所以，請珍惜年華，用心去報答吧！莫等時光變遷，才來暗自追悔。

(重慶氣礦江北天然氣運銷部：周翠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