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了封條的“炕洞”

炕這種原始的取暖設備是關中人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過去在柳溝誰家要是壘一新炕，預示著這家人要添人口了，柳溝人把壘炕叫盤炕，盤炕用的土坯在北土窖用石礎子夯就，一塊一塊碼好，摞起來風幹，幹透的土坯用板車拉回家，請了匠人“盤”炕。盤炕和安灶、蓋房一樣都要請了陰陽先生看日子，定好了時辰，放一掛炮，砌上第一塊土坯。我爺是周邊鄉村為數不多會盤炕的匠人，常常幫人盤了炕，帶著一身酒意回來，我們那盤炕壘灶是不給工錢的，主人家好酒好菜備著，匠人放開吃喝。後來一磚到頂，水泥磚瓦房興起來後，很少有人家再用土坯炕，用了水泥預製板壘成炕，貼了瓷磚，看起來很美觀，可是到了冬天，這種炕常常是前半夜滾燙，到後半夜就冰涼如水，不像土炕，保溫恒溫。小時候炕上散發出的泥土氣息混雜著竹席上的汗腥味和棉花被子獨有的氣息讓我夜夜安穩入睡，多年後這種安穩伴隨著我離開土炕而不複存在，亂夢如荒草或者突然失眠，甚是懷念睡炕的感覺。

關中人燒炕多用麥糠、麥子秸稈或者深秋裏崖頭上枯幹的雜草。這種“燃料”可以給炕以持久的加熱，冬天裏的一麵火炕就是最好的取暖工具。

後來為了響應黨中央治理空氣汙染的環保倡議，地方政府也派專員走基層，積極協調溝通，做農民的思想工作，因為燒炕產生的濃煙汙染大氣，對於願意主動放棄燒炕取暖的家庭，予以一定的冬季取暖補助，同時實施天然氣進農村的一係列惠農措施，既保證維護生態環保，減少了大氣汙染，也解決了農民隻能生火取暖的窘境。村民也都歡呼雀躍，直言時代變了，國家政策好，我們農民也和城裏人一樣用上天然氣了，於是用水泥封堵了自家的炕洞，貼上了封條。冬天了，家祥老漢抽著紙煙曬著暖暖和大家炫耀著，說是天然氣就是好用啊，麻利婆娘走進廚房，開關一扭熱，熱飯兩碗美太太，以前咱農民冬天就沒洗過澡，也就臘月二十七八去鎮子上的大眾澡堂洗個澡，準備迎接新年的到來，現在好了，有天然氣取暖燒熱水，想啥時洗就啥時候洗，太方便了，我今年78了，得多活兩年好好享受噶現在的好光景，一席話惹得大夥哈哈大笑。

三十年前關中人有“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娃娃熱炕頭”的俗語，有個熱炕頭就是最好的享受。三十年後關中人說“看病有合療，出門有公交，取暖天然氣，高齡有養老”，這是新時代農民最好的享受。炕眼門被封條貼上了，新農村的大門打開了，現在滿腦子是兒時的回憶，滿眼是對未來的憧憬......（付武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