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糧”心
外婆的“糧”心
我的外婆是文盲,沒有上過一天學,甚至不能完完整整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小時候,我經常去外婆家裏,搜刮她壓在箱子裏的珍藏已久的小食品。在我的記憶中,外婆特別愛吃剩飯,每次吃飯,她都要先把上一頓剩下的消滅幹淨,然後才肯吃新飯。對於吃剩下的飯菜,外婆是留了一頓又一頓,隻要不長毛、不變味,絕不允許浪費,有時饅頭熱得次數多了,表皮又硬又黃,還有一股怪味,實在難以下咽,於是我就偷偷地扔掉了,多次被外婆逮到。
“孩子,不能糟蹋糧食,又沒壞,扔了多可惜。”邊說邊把我扔到牆縫裏的饅頭拾了回來。
“外婆,這皮太硬了,我實在咽不下去!”內心愧疚的我嘴上卻直埋怨。
外婆淡淡一笑,又伸出長滿雀斑手的右手把我拉到院子裏,邊走邊跟我講起了她小時候的故事。
外婆出生那年,恰逢新中國成立,全國上下,百廢待興,人們的生活都很勉強,大家的生活目標基本一致,先解決溫飽。外婆說她的童年每天都在和饑餓對抗,那時候家裏的日子苦不堪言,兄弟姊妹四人經常吃不飽,有時鍋燒開了,父母還要跑去和鄰居借米,小米稀飯就算一頓不錯的夥食了,情況糟糕的時侯,在黃土坡上,在山溝溝裏,一家人挖樹根,撿野菜,隻要能充饑的東西都吃過,有時粗糠吃多了,消化不了,要在廁所蹲一下午,蹲的兩腿直麻,腸道才能勉強能順暢一點,像這樣的白麵大饅頭見都沒見過,說著就把握在手心的饅頭往嘴裏塞,還不忘告誡我:“糟蹋糧食是要的天譴的,以後千萬不能扔,吃不了就放在桌子上。”外婆的一席話讓我非常自責,那種感受直至今日我都銘記在心。
外婆接著又說:“當時我的大哥因為要照顧弟弟妹妹,經常吃不飽,得了很嚴重的胃病,很早就去世了,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在哥哥走之前都沒能飽飽地吃一頓白麵饅頭”外婆如鯁在喉,低聲哽咽到。
白麵饅頭,在今天看來多麼微不足道,但在外婆小時候卻顯得如此稀罕,能讓外婆遺憾這麼多年,這其中夾雜了外婆多少的酸楚與無奈?也或許這是外婆一直節儉的理由吧!此時的我也已泣不成聲。
外婆接著說:“後來我結了婚,再生下你母親和你的幾個舅舅,讓她們吃上白麵饅頭就是我的奮鬥目標。”她起早貪黑,和外公拚命幹活掙工分,終於時逢過節,母親和舅舅們能勉強吃上一頓白麵饅頭了。
聽著這個讓我心疼的故事,我搶過外婆手裏的饅頭,拚命地咀嚼了起來。
不僅對糧食,外婆對電的節約更是讓人汗顏。她家裏的燈泡,是市麵上瓦數最低的,發出的微弱燈光甚至可以用“昏暗”來形容,能見度不及冬日裏下了雪的夜晚,而且一晚上也開不了多久,八九點鍾就關燈了,我跟外婆說電費也沒幾個錢,沒必要那麼節省,她卻不以為然:“沒有燈我也能看得見”。說來也怪,外婆好像真得可以夜視,夜裏在地上來去自如,行動絲毫不受影響,大概正是由於久處黑暗額外獲得的技能吧!後來外婆年紀大了,視力下降的特別快,我想一定和她年輕時“過度節約”有關。為了防止外婆夜裏摔倒,舅舅給外婆換了個大燈泡,外婆一臉不願地說:“你們小時候,我借著煤油燈給你們做鞋子,縫衣服,那麼暗的燈光我都能用。現在不做針線活,點大燈泡那不是浪費嗎?能看見走路不就行了。”
舅舅無奈地解釋道:“這是節能燈,要比你現在用的省電”,外婆這才肯讓步。然而隻要一不用電,外婆就立即關上,那隨手關燈的速度比離弦的箭還快,唯恐多跑一度電。
從貧窮中走出來的外婆深深體悟到苦日子的滋味,每一粒米、每一滴水、每一張紙,在外婆的眼中都視為珍寶,但誰家有困難了,她卻也一點也不吝嗇。有次回家,正好遇見外婆去給村裏一位得了癌症的大爺捐款。看見外婆手裏攥著一張大紅票,我不禁為之動容。外婆說:“該花的咱必須花,鄉裏鄉親的,誰家還沒個難事兒,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在外婆的影響下,我從小養成了節儉的習慣,碗裏絕不留下剩菜,還練就了一雙如離弦之箭關電源的手……外婆的節儉如一劑良藥,愈合著我浪費的傷口,讓我從小就格外珍惜當下的幸福生活。(檸條塔礦業公司 強豔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