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白建莊礦業:老屋才是家
爸媽老了,家裏的房子也舊了。住了四十五個年頭的六間土坯房,是我根深蒂固的快樂老家。它承載著我們三代人的記憶,媽媽說新房落成的時候,奶奶看著剛會滿炕爬的我,激動的滿眼都是淚花,說終於給娃有一個寬敞的地方能耍了,奶奶去逝的早,腦海中隻有模模糊糊的記憶,隻感覺我在光陰似箭中長大,爸媽在歲月如梭中變老。新房子經過流年的侵蝕,也變的非常破舊,老屋裏養大的孩子,就像離巢的鳥兒,勞燕分飛,各奔東西。逢年過節的時候,爸媽盡心盡力守護的老屋,就是我們一家人大團圓的根據地。大家心裏隻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有媽的地方就是家。不管它多簡陋,老屋才是在外漂泊遊子的根。不管外麵的小家多豪華,隻有回到老屋的時候,才能卸下渾身的防備和偽裝,在爸媽的懷抱裏,做一個不諳世事的娃。覓得一份踏實和滿足,感覺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特別滋潤,父母尚未老,我還是個娃。老屋,永遠都是我的避風港。
本以為這樣的日子能夠細水長流,爸媽永遠都會留在我們的的大本營裏堅守,想媽的時候,就抽空回一趟家,院子裏有媽媽種的花花草草,還有一年四季都熱騰騰的一鋪暖炕,即便是三伏天躺在上麵也不覺得燥熱。不瘟不火的心裏似乎非常熨帖。幾樣老家具被媽媽擦的一塵不染,被煙熏黑的土牆上,年畫換了一茬又一茬,從最早抱著金魚的胖娃娃,換成了如今十字繡的牡丹花。每一次回去,推開那扇薄薄的鐵門,進院先喊一聲媽,往往都是老爸步履蹣跚的先跑出來應答,這個時候,媽媽早已經把灶裏的火燒的劈裏啪啦的響,愛吃的飯,在鍋裏等著我。進門傲嬌的往炕上一躺,裝模作樣的口口聲聲喊餓,讓爸媽端茶倒水的伺候,理所當然的覺得我就是他們捧在手心裏娃。也隻有此時此刻,才能享受一份回家的感覺。
記得老爸曾經說過一句令我難以忘懷的話,他說我們的老屋就是一個蜂巢,他說媽媽就是裏麵的蜂王,當時我還不以為然的哈哈大笑,覺得老爸風趣幽默,可通過現如今一係列的變故,我才理解了老爸話語裏的惆悵,今年的雨水特別多,本就坐落在山上的老屋,經不起山體滑坡的困擾,幾場暴雨過後,院子邊上的洋槐樹連根拔起倒在了大路上,屋子後麵的水漫上了土牆,年久失修的屋頂也淅淅瀝瀝的漏雨,薄薄的瓦片似乎無法承擔雨水的重量,一瞬間,破敗的老屋岌岌可危,留守的爸媽無處安放,作為兒女惦記父母的方式,就是不厭其煩的打電話,老屋裏長大的娃天各一方,個個忙的自顧不暇,緊要關頭還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留下風燭殘年的父母在老屋裏守望,還一遍遍的叮囑讓我們不要牽掛,一口回絕了接他們的理由,擔心路上不安全,雨天路滑。經過那次風雨的洗禮,山上的老屋,終於變成了危房。我也是第一次,從爸媽的臉上看出了他們掩藏在心底的憂傷。兒女都有寬敞的住房,可爸媽誰都不惦記,隻操心她蝸居了多半輩子的舊房,媽媽說,那才是我們的家。
爸媽守護的老屋,終於抗過了風雨的摧殘,即使門前滑坡嚴非常嚴重,老爸謀算著還能修複,說他那裏都不去,隻想守著家。看著滿目瘡痍的老屋,多雨的夏天不敢讓他們再住,在我的軟磨硬泡下,才說動父母暫時出來躲一躲,可離開老屋的爸媽,無論在那個娃跟前都像是做客。看著在我麵前唯唯諾諾的爸媽,低眉順眼的樣子讓我心如刀割,也是在那一刻,我才悟透了老爸說過的那句話。老屋是蜂巢,媽媽是蜂王。她的巢毀了,就失去了王的號召力,她羽翼下的孩子,就不會戀家。爸媽離不開那片熱土,那個住了半輩子的家。隻有父母守在哪,那才就是我們兄弟姐妹共同的家。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也是父母後半輩子的歸宿。
曾經熱鬧的村子,現在冷冷清清,村子裏大多數人都搬走了,被列為危房的老屋,也不能順爸媽的心意再居住了,老爸身體不好,打消了投奔兒女的念頭,可歸根結底還是需要一個家,為了讓媽媽永遠都做她的“蜂王”,最後大家一致同意給爸媽在鎮上賣房,現在離搬家的日子越近,我內心深處越來越恐慌,雖然鎮子上條件好,可我還是舍不得留在山上的那個家,圍牆下碼著整整齊齊的柴垛,院子裏種著各種應季的蔬菜,籬笆上爬滿了五顏六色的花,爸媽的新居是兩層小樓,寬敞明亮,可咋看都沒有老屋暖和,第一次在媽媽麵前,有一種夢裏不知身是客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