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口煤業公司:礦山印跡
唐口煤業公司:礦山印跡
站在故鄉旁的小山丘上,就可望見大約九公裏外鎮辦小煤窯的矸石山。晴空萬裏好天氣的時候,矸石山圓錐形山體上黑褐色的體膚清晰可見,兒時記憶中,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冬天,比如今的冬天要寒冷許多,那時節對於憑票買煤的農村人來說,滴水成冰的三九天,能在屋裏燃起一個燒煤的火爐,就是一種奢望。於是那出產煤炭的小煤窯,就成了兒時心中向往的神聖地方。
父親常在那時,推上獨輪車去買煤,偶爾也帶上我做個應急的幫手,對小煤窯的好奇心,讓我興奮的一路蹦蹦跳跳。當趕了十幾裏山路到達礦門口,買煤的大車小輛早已排成一條長龍。
跟在慢慢蠕動的長龍後麵,大半天才擠進礦門口,一個被人們稱作“煤把頭”的人,正在裏麵吹胡子瞪眼地叫喊:“不許私帶鐵鍁,不許撿煤塊,都把車輛靠在煤堆旁排好,有給你裝車的掀把子。”(掀把子:專業人力裝煤的人)
父親把隨車帶來的鐵鍁交給我,找個空曠的地方讓看管好,才放心地把車挨在煤堆旁邊,等待裝煤。
“出煤啦!底下的人快閃開。”隨著一陣吆喝聲,十幾米高的煤堆頂部,出現幾輛礦車,礦車傾倒時,剛出窯的煤炭從煤堆頂部散落下來,寒風中泛起一片白朦朦的霧氣,像一鍋剛出籠的黑色珍珠米飯,大塊的煤炭滾落而下,一些膽大的人立刻蜂擁而上,去爭搶滾落的塊煤。
“不許搶,快閃開,小心砸了你的狗腿……,再不聽,老子這就給你的車胎放氣……”煤把頭憤怒的嚎叫聲,車輛擁擠的喧鬧聲,人們的嘈雜聲交織在一起,現場一片繁忙的混亂景象。
一陣刺耳的鳴叫聲由遠而近,淹沒了人們的吵鬧聲。一輛救護車疾馳而來,停在我眼前的空地上。幾名穿白大褂的醫生從車上下來,急匆匆地跑進旁邊的房屋內,不一會兒功夫,抬出一副擔架,擔架上躺著一位衣衫不整、滿身煤沫的礦工,緊跟著又有幾名礦工,攙扶著兩名滿臉鮮血,頭上纏滿紗布的礦工向救護車走去。
紗布的煞白和血的鮮紅,紅白相間的炫目反差,像冬天裏一股奇冷的寒氣,瞬間刺痛了我的雙眼,凝固了我的血液,定格了我童年的記憶……
之後的幾年中,家族中的大叔在小煤窯出工傷坐上了輪椅,鄰居家的張三放炮連線時砸斷了腰椎,村裏姓薛的青年去山西再也沒有回來……,煤礦上相繼出現的許多02manbetx.com ,成為了大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也在我的腦海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跡。
幾十年後,我的人生軌跡與煤礦相逢,值得慶幸的是而今與煤礦結緣相伴幾十年的我,再也沒有看到童年記憶中在小煤窯看到的令人傷感的一幕,幾十年後的今天,坐在輪椅上的大叔依然健在,但曾經的小煤窯,早已經淹沒在曆史前進的車輪中。
盡管如此,各種礦難的消息,還時常出現在新聞媒體中,每當聽到礦難噩耗,我的眼中都會泛起一種隱隱的刺痛,究其原因,我想,大概是源自於童年時對小煤窯印跡的緣故吧。